积极入狱者中有一位生意人,人称“伊曼大人”(Imam Saheb),本名是伊曼·阿卜杜勒·卡达尔·巴瓦兹(Imam Abdul Kadar Bavazir)。他因无证经营于1908年7月21日被判处以四天苦役监禁。伊曼大人身体羸弱不堪,所以当他说自己也要争取入狱时,大家都笑死了。有些人跑来叫我别让他去,生怕他会给侨团的脸上抹黑。我对这些劝阻置若罔闻,因为我无从判断伊曼大人有多坚强或有多脆弱。这位大人从未打着赤脚走路,喜欢各种享受,他的马来妻子把家收拾得舒舒服服的,而他自己出门都是坐马车。这些都是事实,但谁又能知道他的内心有多强大呢?伊曼大人刑满获释后,又再次入狱,在狱中是名模范犯人,干完苦役后牢饭照吃不误。在家他是日日珍馐佳肴,在牢里就吃些玉米粥,却还感谢神赐。可他非但未被击垮,生活反而变得简朴起来。在狱中,他砸石头,打扫卫生,和其他犯人一起列队。后来到了凤凰村,他负责打水,(P.334)甚至帮着报社排字,——在凤凰村的真理静修院人人都要学会排字,伊曼大人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练好的。现在他在印度为国尽力。
不过在狱中脱胎换骨的不止伊曼大人一个,心灵得到净化的还有很多人。
纳塔尔第二代印侨约瑟夫·罗耶鹏(Joseph Royeppen)是名律师,剑桥大学毕业。虽然父母原来都是契约劳工,但他本人过的全是欧式生活。他从不赤足,哪怕是在自己家里,而从不光脚走路的伊曼大人在祈祷前还是会洗脚,然后赤足祷告。罗耶鹏丢下法律书籍,拿起菜篮子,当街无证买菜,被抓了起来。他也被判入狱。“难道我得坐三等车厢去监狱吗?”他问我。“如果你坐头等或二等车厢,我还怎么要求其他人坐三等车呢?监狱里谁认得你是位律师呢?”我答道,罗耶鹏听了就再无怨言。
很多十六岁大的少年也入狱了,其中有个叫莫罕拉尔·曼吉·葛兰尼(Mohanlal Manji Ghelani)的孩子才十四岁。
监狱看守用尽了一切手段来整印度人,但你让他们去扫垃圾吧,他们脸上都挂着笑;让他们去砸石头吧,(P.335)他们却边念叨“安拉”或“罗摩”的名字边砸。他们还被派去挖池子,在石头地里就靠把十字镐一下下地挖。大伙儿的手都长出老茧,有的实在受不了劳动强度昏倒在地。不过没有人挨过打。
大家可千万不要认为,监狱里就没有猜忌,没人争吵。光是食物就会让犯人总是争个不休。不过我们成功地避免开内讧,甚至没人为口吃的与人吵架。
当时我也再度被捕。在沃克斯鲁斯特监狱印度囚犯人数一度高达七十五人。我们自己做吃的。因为大家只服我给各人分配的伙食量,结果我成了厨子。我煮的粥半生不熟,又没放糖,多亏伙伴们对我的爱护,大家居然都吃得毫无怨言。
政府以为把我和其他犯人分开,或许我们就都会服管。于是他们把我送到比勒陀利亚监狱,单独关进专门收押危险犯人的禁闭室。每天我只有两次放风时间,而且不像在沃克斯鲁斯特监狱,比勒陀利亚监狱不给印度犯人酥油。不过在此我并不打算描述我们所受的牢狱之苦,我另外写过自己在南非坐牢的经历,感兴趣的读者可以找来看。(P.336)
饶是如此,我们无人屈服。政府进退两难:到底还要把多少印度人关进监狱啊?人关多了,就意味着要花更多钱。于是政府开始绞尽脑汁另谋手段处理眼下的问题。(P.3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