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自己前一阶段只顾着去地市跑客户了,我想,要在沈阳本地打几个漂亮的单子,得向做成功的人学习,先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成功的人。我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就像当初周例会上大家七嘴八舌说的那样,像个工程师,哪里像个成功的销售呢?我决定先给自己投资一下,把自己重新塑造成一个稳重、成熟些的销售。周末我逛了逛沈阳的商场,买了一身新衣服。
当我来到S公司门口的时候,才发现S公司隔壁还有另一家J公司,两家都做通信工程,而且好像S公司的日子比J公司的日子好得多——S公司那边停的车都是好车,J公司那边停的车都是便宜车。
我首先拜访S公司第一工程处,前任销售为了搞好关系,当时给他们免费做过几次仪表保养和巡检,尽管没有成交,还是积累了一些好感。我先见到的是万处长,万处长长得特别普通,看长相很像个工人,但是坐在办公桌之后,自带了一些威严。我认真地向万处长做了自我介绍,讲了讲我们现在的产品和在辽宁的市场情况,万处长听了之后,没什么反应,只是“哦”了一声。以前在地级市,我一般这样讲完之后,客户都比较热情地递烟或者倒茶,今天万处长这里好像无动于衷,这让我意识到S公司这里果然竞争激烈,国际品牌在这儿也是稀松平常。转入产品话题,我问处里的仪表现在什么情况,我可以帮助第一工程处做仪表保养维修。万处长说仪表归郝副处长管,让我去隔壁找郝副处长了解情况。
郝副处长待人比较热情,没有威严感,按他自己的话讲,万处长做决策,他管落实,所以他的工作主要是带人干活儿。跟郝副处长聊了一会儿,很快就聊得比较熟了,我跟郝副处长提安排人员过来做保养维修。郝副处长说:“后面两周哪天来都行,提前一天告诉我,我安排人把仪表都给你集中一下。”
聊得这么热乎,就顺理成章地一起晚上吃饭。万处长不来,就我和郝副处长两人,一起去酒吧喝啤酒,一句工作的事都没提。
第二天,我立即从公司申请让技术人员来沈阳,专程给S公司做保养维修。我又去了S公司的隔壁——J公司。
我仍然穿着昨天那一身亮丽的衣服,为了不让样机给我拖累,我把衣服放宾馆,把样机放进拉杆箱拖着走。
我先进的是J公司工程一处刘处长的办公室。
我对刘处长说:“刘处长你好,我是昨天跟你联系的郑文洲,这是我的名片。”
刘处长接过我的名片,让我坐下。
我接着介绍了我们公司,还有主营业务,然后对刘处长说:“刘处长,今年已经确定,马上开始在全省推行PON网络,原有的仪表几乎都不支持PON网络,您这边有没有支持PON网络的仪表呢?”
刘处长说:“工程将于明年三月份开始,所以还没买,但是正在考察中。你们有哪些型号的仪表是支持PON网络的?”
我给刘处长一份资料,指着其中一款说:“我现在向您推荐这一款。”然后我把这一款仪表的优势说了一下,然后又告诉刘处长,给您推荐的是目前最全面的一款产品,覆盖国内外各种体制的多个波段。”
刘处长说:“有人向我推荐了A品牌,他们的也有一款全波段的产品,你这一款跟他们那一款相比,有什么优缺点呢?”
我说:“从产品标称的参数上看,我们两家的产品都差不多,定价我们稍贵一点儿。但是我们公司的工程师拆开过他们的仪表,发现他们仪表内部用两个光源产生四种波长的激光,而我们品牌的仪表,是一个光源产生四种波长的激光。”说到这里,我停下来,笑着看了看刘处长。刘处长好奇地问:“那是不是他们体积更大?”
我接着说:“体积上他们是比我们大一点儿,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仪表校准会出现隐患。之所以说是隐患,是因为现在国内开始大规模用PON网络仪表,之前只在研究所之类的机构里用,所以有这种可能性,但没多少人仔细追踪这件事,相信过一两年之后,他们的双光源会产生校准问题。另外,刘处长您也知道,产品设计得越简单,可靠性越好,设计得越复杂,就越容易坏。仪表里不只是多塞一个光源的问题,还涉及电路板、供电系统、时序系统一系列的问题,所以,他们的产品发生故障的概率可远比我们高。”
刘处长说:“你说的有道理。”
我继续说:“那为什么A品牌要用两个光源呢?因为这种仪表的光源,是最关键的部件。这方面,我们品牌是世界上做得最好的。能产生四个波长的光源,国内也能做出来,可是论稳定性,还是差我们品牌很远。我们收购了以前专做激光器的B公司,所以有自己的生产线。而激光器生产出来之后,还需要一个一个实际检测,我们把最好、最稳定的光源器材留给自己用,差一点儿的卖给别的公司。而A品牌,是一个以电路和软件见长的仪表公司,他没有自己的光源生产厂,需要在外面买光源器件,所以他们买不到最好的四波长稳定光源器件,只能退而求其次,定做两种两波段稳定光源,然后把这种光源装进一个仪表里。不仅如此,在PON网络协议的专利中,我们品牌占有的比例,远高于A品牌,我们在PON网络上的技术积累也远远超过A品牌。”
刘处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郑经理,你以前是做什么的,研究挺深入啊。”
我说:“我以前学通信的,后来又教通信。因为觉得教书不符合我的性格,所以下海做了销售。别的也不懂,只能卖通信行业的产品。”
刘处长说:“那你会修仪表不?”
我说:“刘处长,我做销售和老师,都是靠嘴巴赚钱的,让我用手赚钱,不好意思,跨行了,这个是您擅长!”说完,两手一摊,摆出一副发愁的样子。
刘处长哈哈笑了起来:“怪不得这么专业,原来是通信专业的老师啊,厉害厉害。”
我说:“不行,讲点儿原理什么的我擅长,可是要我拿合同和订单,不能靠讲原理呀,现在得靠喝酒。我这南方人的小体格,跟东北人喝酒,那哪儿够你们喝的,尤其是你们干工程的人,酒量普遍高过当地平均水平,我跟搞工程的人一起喝酒啊,经常是他们刚润润嗓子,还没正式开始喝呢,我已经趴桌子上起不来了。”
刘处长笑呵呵地递过来一支烟:“抽不?”
我说:“谢谢,我不抽烟。”
刘处长又跟我聊了会儿我老家,聊了会儿我们公司在辽宁的市场情况。后来,他问:“你们这个品牌的PON网络仪表,在哪些地方用了?”
我回答说:“以前国内的PON网络没建设呢,在国内的工程口几乎没人买这种仪表,但是在大学、研究所,还是买了不少,像东北大学、大连理工大学,都是我们的客户。这种情况不只是我们,其他品牌都是这样。”
刘处长问:“那价格是怎么样的呢?”
我说:“这样,A品牌的同档次的产品,价格比我们便宜一点儿,我就按他们的价格给您供货了。”
刘处长说:“我们的效益没有隔壁的工程公司好,我们一向买产品讲求性价比。那个中端产品是什么情况?”
我说:“中端产品就是三波长的,这个最不经济,您作为工程公司,这四个波长的肯定都会有测量需求,那个时候您再买一台三波长仪表吗?所以一次买四波长仪表,看似浪费,其实是省钱。”
刘处长说:“那你就给我再便宜一点儿,我们处今年年底的预算肯定得花完,要买PON网络仪表准备明年用。我看你们产品不错,可以买,就是价格需要再便宜一点儿。”
后来我和刘处长谈了一会儿,我决定在前面降价的基础上,再打个九折。刘处长答应把二处拉上,一起找我买这款仪表。
随后话题比较轻松,刘处长也大致介绍了一下J公司一处和二处的情况。J公司一处、二处是仪表使用大户,两个处都是处长说了算,大事小事一把抓。二处袁处长是个大嗓门,他一接电话,哪怕关着门屋外头都能听见。两个处长关系还特别好,袁处长原来是刘处长的副手,所以刘处长让他买什么,袁处长就跟着买什么。
最后,走之前我说:“正好我们技术人员明天到沈阳,给你们两个处的仪表全都保养维修一遍,免费的。”刘处长说了感谢,然后把我送到楼梯口。
在刘处长这里这么顺利,我心说机遇果然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前面这么长时间的积累,还有新换的这身衣服,总算看到了投资回报。客户工作需要坚持做,订单可能会晚到,但绝不会缺席。
第三天,技术人员到了沈阳,我带着技术人员先到S公司,把大大小小的仪表都保养维护一遍,晚上,我又和郝副处长一起吃烤串,郝副处长一边喝酒一边说给我介绍S公司和J公司的关系。S公司的效益比J公司的效益强几倍,两家几乎同时成立,但S公司市场能力就是强,拿到的建设项目总是比J公司多,还有外人不知道的是,S公司是联通系统的,辽宁YC是移动系统的,但是S公司居然是辽宁YC的股东。所以,外人一般想不到,辽宁全省最大的通信施工企业辽宁YC,每年还要给沈阳S公司分红。因为辽宁YC是后来成立的,成立的时候,S公司那时已经发展得实力很强,资本、技术都很充足,于是就入股了辽宁YC。
郝副处长又接着介绍仪表的厂家,我们的对手上海远方每个月都会来沈阳,来沈阳必来两个地方——辽宁YC和S公司,联通都不一定每回都去。为什么?现在市场格局变了,建设和代维都给了工程公司,运营商采购的量还不如工程公司,过几年只怕运营商都不采购了。我看话题都到这儿了,就问郝副处长,辽宁YC那边有个项目,近期要采购大批仪表,我这儿正发愁怎么做,楚副总我不熟,找其他人也没用,你知道谁跟楚副总比较熟?
郝副处长对我一笑:“楚副总以前跟我是一个院里的,我们都是老邮电的人,不过他比我大十来岁,我们都是邮电的子弟,接父亲的班,进了各自的单位。楚副总能力很强,以前一直没有好机会,后来电信运营商拆分,成立了辽宁YC,楚副总这才提拔上来了,以前他就跟万处长一样。当然这几年,辽宁YC的体量越来越大,超过了我们S公司,要是再往前五年,我们S公司,是全省最大的工程公司,分公司都开到海南去了,你说厉害不?”
我说:“原来您跟楚副总是老熟人,那我找你就行了呗。”
郝副处长说:“你要是五年前找我,我还可以试试,但是现在,人家已经发达了,跟我们不是一个级别了。”听他这么说,我们就没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