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要把《移民限制法》纳入斗争范围,非暴力抵抗者就得试试受过教育的印度人是否有权进入德兰士瓦。委员会决定不把普通印度人作为测试对象。我们的想法是,这部新法界定了严禁移民的对象,如果侨团能接受新法做出的界定,就让一些按规定不受移民限制的印度人进入德兰士瓦,并且自愿坐牢。如此一来,我们就能证明非暴力抵抗本身蕴含着开明自制的种子。《移民限制法》中有一小节规定,不通某门欧洲语言者将被视为禁止移民对象。委员会于是提议让一些会英语但从未来过德兰士瓦的印度人入境。几名印度青年自动请缨,我们最后选定了索拉布吉·沙普吉·阿达贾尼亚。
索拉布吉是帕西人。当时南非境内的帕西人全加起来也不足百人。无论在南非,还是在印度,我都表达过自己对帕西人的好感。(P.322)在全球范围内帕西人口不足十万,但如此一个小民族却始终享有很高声望,坚守自己的宗教,证明自己的博爱精神丝毫不亚于其他民族,仅此一点就足见他们素质之高。而索拉布吉更是帕西人中龙凤。他刚加入斗争的时候,我与他交情尚浅,但他寄来的几封申请参加运动的信件给我留下了极佳的印象。只是我虽素来欣赏帕西人的优秀品质,却也不是没有意识到他们仍有自身缺陷,因此我担心索拉布吉能否在危难关头顶住压力。不过我做人有条原则,不论自己对人有何疑虑,若对方证明我是错的,我必不固执己见。所以我还是向委员会举荐索拉布吉,请大家相信他的话,而后来索拉布吉也证明了自己是一流的非暴力抵抗者。他不仅是被囚禁时间最长的斗士之一,而且他对斗争的认识极为深刻,闻者皆对他肃然起敬。他的建议总是透着坚定的意志,深思的睿智,慈悲的胸怀。他轻易不表态,一旦表态就会坚持到底。他认为自己既是印度人,也是帕西人,毫无狭隘的教派门户观念。(P.323)运动结束后,梅赫塔博士138设立奖学金资助年轻有为的非暴力抵抗者赴英学习法律,由我负责筛选。有两三名人选符合条件,但所有朋友都一致认为:论判断力,论才智,谁也没有索拉布吉成熟。所以最终选定了他。当时的想法是,等他学成返回南非,就可以接我的班为侨团效力。带着众人的祝福,索拉布吉远渡英伦,按期取得律师资格。在南非时他就已经见过戈克利,到英国后两人交情更深。戈克利被索拉布吉深深吸引,让他回到印度后加入印度公仆社139执教,在学生中很受欢迎。悲天悯人的索拉布吉在英国留学期间毫无沾染当地奢侈造作之恶习。当时他已过而立之年,英语的水平也只是差强人意。但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索拉布吉寒窗苦读,通过了全部的考试。我留学的时候,法学科目考试还挺容易的,后来就变得难多了。但索拉布吉永不言败。(P.324)当救护队在英国成立的时候,他是最早报名的一批人,也是坚持到最后的一批。参加救护队也是非暴力抵抗的一部分,中途很多人退却了,但他始终领导着坚持到底的志愿者。无需赘言,此救护队的非暴力抵抗也是以胜利告终。
在英国获得律师资格后,索拉布吉返回约翰内斯堡,开始一边从业一边为侨团效力。我从南非收到的所有来信全都对他赞不绝口,“他一向作风简朴,平易近人,和所有人都打成一片,无论对方贫富贵贱。”叹只叹神虽慈悲却也无情,索拉布吉突然罹患肺结核,短短数月就撒手人寰,让刚刚开始爱上他的同胞们痛失良师益友。在那段短短的日子里,神一下子就从侨团带走两位英才——卡查理亚和索拉布吉。如果有人让我在此二人中进行抉择,我真是无从选起,因为他们在各自的圈子里都如此出类拔萃。索拉布吉既是优秀的印度人也是优秀的帕西人,而卡查理亚既是出色的印度人也是出色的穆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