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思维和管理研究 刘文瑞

管理思想家詹姆士·马奇曾经尖锐而富有洞见地指出:“美国管理学教育的理性成分过多,急需增加几分愚蠢。”当然,他并不否定明智的理性,强调的是在理性之内和理性之外保持某种平衡。这种平衡,表现为“除了喜欢生活中的效率或者效力之外,还喜欢生活中的美和雅”。

马奇还曾说过:“如果我们只在不被辜负的时候去信任,只在有所回报的时候去爱,只在学有所用的时候去学习,那么我们就放弃了为人的本质特征。”8而历史给人们展现的图景,往往富有这种“愚蠢”或者“非理性”,饱含不可理喻之美和蠢笨至极之雅。因此,站在史学的立场上讨论管理问题,是一件令人兴味盎然却在多数时候劳而无功的事情。本文试图从马奇立论的角度,给各位同仁竖立起一个蠢笨标靶,谈谈史学思维对管理研究的意义。

何谓史学思维?概要来说,就是在时空维度中关于情境的思辨,以及由此达成的某种共识,但这种领悟很难概念化。大体上,在古代,就是司马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追求;在近代,就是兰克史学力图还原客观历史真实的科学化努力;到了当代,则是柯林武德“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和克罗奇“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诠释。

不论古今,认知历史的关键在于对情境的把握。

陈寅恪有言:“吾人今日可依据之材料,仅为当时所遗存最小之一部,欲藉此残馀断片,以窥测其全部结构,必须备艺术家欣赏古代绘画雕刻之眼光及精神,然后古人立说之用意与对象,始可以真了解。所谓真了解者,必神游冥想,与立说之古人,处于同一境界,而对于其持论所以不得不如是之苦心孤诣,表一种之同情,始能批评其学说之是非得失,而无隔阂肤廓之论。否则数千年前之陈言旧说,与今日之情势迥殊,何一不可以可笑可怪目之乎?但此种同情之态度,最易流于穿凿傅会之恶习。”9

这段话尽管在史学界已经人所共知,但对史学领域之外还有重申的必要。尤其在管理与情境的关系认知上,陈寅恪之言富有启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