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重文抑武的国策和“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宋太祖收功臣兵权,禁军统帅机构逐步变化,到真宗时,形成了殿前、侍卫马军、侍卫步军三衙体制。由于宋代强调文治,使其在社会文化的发展和进步方面,在经济的发达程度方面,都取得了极大成效。有的学者甚至认为,两宋时期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所达到的高度,在整个中国封建社会历史时期之内是空前绝后的74。宋代文化的繁荣鼎盛,被学界公认,与宋王朝重文抑武有直接关系。

宋儒及其创造的理学,由于政治的宽松,虽没有在宋朝的统治思想中占据正统地位,但却对政治起到了一定的影响,并为后来的士大夫创造了一种典范。正如钱穆先生所言:“宋儒八方为敌,要在政治的、宗教的引诱中带人走上一条新路。他们排斥佛教,但仍要有佛教普渡众生的牺牲精神。他们反抗政治,但仍要自己走进政治来完成他们治国平天下的大抱负。……他们依仗的是书生们的社交团体,要把社会名教高驾在朝廷官爵之上。……他们要高自位置,超越在皇帝政府政治权位之上,但他们没有门第凭藉,又不肯采取佛教出世态度,尔为尔,我为我,严格与政治割席分疆。在他们则只想把人文中心的‘道理’二字来说服上下。西汉淳朴,东汉清高,唐人阔达,而宋人则成其为严肃。他们的过分严肃处,让后人听到‘道学先生’一称呼,便想像他们不近人情。但他们毕竟有他们的精神。此后直到清代,七八百年,中国的政治和社会,毕竟端赖此种精神来支撑。”75

随着北宋的重文抑武国策,士大夫阶层在政治中的作用越来越重要。从理论上,两宋的学者将“道理”作为士大夫的专利,声称:“天下唯道理最大,故有以万乘之尊而屈于匹夫之一言,以四海之富而不得私于其亲与故者。若不顾道理,则曰:‘予无乐乎?为君惟予言而莫予违也。’私意又安得不肆?寿皇圣帝(孝宗)因臣下论道理最大,乃以一言以蔽之曰:‘固不当任私意。’呜呼,尽之矣!”76作为掌握政权的君主,与掌握道理的士大夫共同构成统治层。正如文彦博对神宗所言:“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77。从而使中国政治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士大夫阶层以天下事为己任的责任感随之而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语),成为士大夫的普遍价值取向。

为了保证皇帝与士大夫的一致,宋代皇帝的制敕,必须经中书省的宰相副署,并由中书发出。而且宰相如果认为宫廷内有不合道理之事,包括皇后、太后、储君、宦官等事务,均可过问干预。“祖宗之法严,宰相之权重,貂珰有怀奸慝,旋踵屏除,君臣相与防微杜渐之虑深矣。”78

北宋政权与士大夫的“共治”,由于士大夫“道不同不相为谋”,导致了剧烈的长达百年的党争。从吕端、王旦到司马光、吕公著等人,形成了士大夫中的稳健派,而从范仲淹到王安石,则形成了士大夫中的激进派。围绕庆历新政和熙丰变法,士大夫意气用事,竞相诋毁,有士大夫之名而心地龌龊的小人,如吕惠卿、蔡京之流介入其中,使党争日趋激烈,竟至你死我活、势不两立之势,直至北宋为金国所灭。元祐党籍碑中元祐党人司马光和熙丰党人章惇并列,标志着党争的毁灭性后果。“元祐、绍圣,一反一覆,而卒为夷狄侵侮之资,尚何望其振中国以威夷狄哉!”79

南宋吸取北宋党争的教训,重视提高皇权而压抑士大夫。高宗作为唯一没有被金兵掳走的皇子,充分利用其政治上的正统地位,建立了南宋政权。为了稳定政权,高宗即位后就杀害了太学领袖陈东、欧阳澈,罢免宰相李纲。但苗刘之变,却使高宗失去了传位于子的可能。其后重用秦桧,与金讲和。旧史多称秦桧之奸佞,实际上秦桧只不过是高宗的工具而已。就以议和为例,高宗在绍兴二十六年(1156年)诏书中明确说:“讲和之策,断自朕志,秦桧但能赞朕而已,岂以其存亡而渝定议耶?”80孝宗以恢复为号召,重用内侍佞幸,先后用曾觌、龙大渊、王抃、甘昪等人,确在一定程度上收到了提高皇权之效。但到光宗即位,与孝宗父子不和,终被废黜,韩侂*(读音tuō)胄等另立宁宗,使宋代政治走上了权臣执政的道路。从北宋直到宁宗以前,相权虽隆,甚至出现过秦桧之类的权相,但始终置于皇权的控制之下。而从史弥远杀韩侂胄起,权臣成为政治中心,直至南宋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