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梭罗为何拒绝交税

1846年7月的一天晚上,当梭罗进城到一个鞋匠家中要补一双鞋时,忽然被捕,并被监禁在康城监狱中。原因是他拒绝交人头税,反对美国侵略墨西哥的战争,而他拒绝交税已经有六年之久。他在狱中住了一夜,一点也不在乎。第二天,因他姑妈代他付清了人头税,才被释放。出来之后,他还是到鞋匠家里,等补好了鞋,然后穿上它,又和一群朋友跑到几里外的一座高山上,漫游在那儿什么州政府也看不到的越橘丛中——这便是梭罗有名的入狱事件。

梭罗之所以拒绝交税,因为在他看来,政府用他缴的钱去支持战争(美国人欺负墨西哥人)及黑奴制度,有违他的个人良知,他要以他自己的独特方式,投身于这场政治斗争,即用立即的、反抗的行动来抵制他认为是错的法制。他说:“面对不合理的法制时,我们应该盲目地遵从吗?还是暂且遵从,同时慢慢地循合法途径去改革?还是立即地反抗,来抵制、破坏这个法制?”他说:“盲目地遵从是最低级的愚蠢。不必考虑。寻求改革途径,时间拖得太长。人生有多少日子?又不是吃饱饭没事干,一天到晚绿头苍蝇似的去改造社会。人生在世为了生活,不是为了改革。所以对付一个不合理的制度,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即地抵制。”随后不久,他就发表了著名的演说——《论公民的不服从》,表示了他的立场。而他倡导的非暴力反抗(Civil Disobedience)的思想也对印度的圣雄甘地、法国的罗曼·罗兰,以及俄国的托尔斯泰都曾产生过不小的影响,也因此成为美国民主精神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他在《论公民的不服从》一文中写下了在今天看来依然充满智慧和力量的文字,这些饱含疼痛的、愤慨的、理性的、冷静的语言,至今仍然是人类思想长河中的惊涛巨浪。他在陈述自己因为拒绝交人头税而蹲监狱的事件时,特别平静和理性,他说:“这一夜躺在牢里,我仿佛在一个遥远的国度里旅行,那是我从未料及的旅行。”“我足有六年没缴人头税。因为这个我被关了一夜;而且,当我面对那两三尺厚的坚固石墙,那一尺厚的铁皮木门,以及那扭曲了灯光的铁栅,我不禁震惊于如此待我的制度之愚,就仿佛我只是具被囚禁的血肉之躯一般。我想,它准把这当成了待我的最好措施,而从未想到过,某种方面它倒是对我有益。”究其根源,因为“我没有责任叫社会机器正常运转。我不是工程师的儿子。我想,若有一粒橡树子和一粒栗树子并排落地,它们都不会谦谦礼让,而是都服从自身的法则,尽力生长、开花,直到一个到头来遮蔽压倒了另一个。若植物按其本性无法生存,就随它死掉好啦;而人也一样。”因此,对于姑妈代他交税一事,梭罗一点也不领情,近乎不近人情。

其实,如果仔细考察梭罗拒绝纳税的理由,原来他在警示我们,征税权力必须是合法的,必须是经过纳税人同意的,同意是权力合法与否的关键。因此,如果一个社会的征税权力是不合法的,那么,作为公民,就有权利拒绝交税。而且,“政治家和议员们,完全置身制度之内,从不能识其真相。他们空谈管理社会,却不能置身事外来观察。”这就是梭罗拒绝交税的根本理由。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当人类已经步入21世纪的今天,我们仿佛听到他的耳语:要警惕征税权力!否则,征税权力会异化成吞噬我们的一头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