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沫兹将军拒绝任命其他人加入委员会,声称委员会只为政府工作,不是为了哪一方的利益。12月24日我们收到这个答复,别无他法,只能再次准备入狱。于是我们通知全体印侨,告知大家一队谋求入狱的印度人将于1914年1月1日开始行军。
不过在史沫兹将军的答复中有这样一句话,“我们指派的委员公正公平,明辨是非。如果说指派时我们未与印度社团磋商,但我们同样也未与矿主或甘蔗种植主商讨。”这句话促使我再次给他去信。我是私下写的这封信,(P.488)表明若政府有意匡扶正义,请将军同意见我,让我当面直陈实情。史沫兹将军答应了我面谈的请求,行军也相应往后推迟了几日。
在听说我们打算再次行军的筹谋之后,戈克利发来长篇电报,说明我们此举会让哈丁勋爵和他本人为难,故此强烈建议我们放弃行军,而应提供证据,协助委员会。
这可让我们犯了难。印度人已发誓若委员会不能按要求扩大成员,就予以抵制。虽然这会让哈丁勋爵不快,令戈克利痛心,我们又如何能自食其言呢?安德鲁斯先生建议我们要虑及戈克利的感受,他虚弱的身体,还有我们的决定可能给他带来的震惊。可是事实上我满脑子都是这些顾虑。侨领开了个会,最终决定如果委员会不增补成员,就不惜一切代价抵制到底。于是我们给戈克利发了一封很长的电报,花了差不多一百镑。安德鲁斯也同意电文要点。具体内容如下:
“我们清楚您很痛心,(P.489)哪怕有所牺牲也愿听从您的忠告。哈丁勋爵提供的援助无比珍贵,我们也希望他能继续帮到底。但我们也迫切需要你们了解我们的立场。事关几千人发下的誓言,不能破例违背。一直以来,我们整个斗争都是建立在誓言的基础上。若无誓言的约束力,今日我们中很多人早已退却。数以千计的人若有一次违背誓言,所有的道德约束都会立刻变得松懈。我们是在深思熟虑后才发下这个誓言,毫无任何违背道德之处。侨团有不容置疑的权力立誓联合抵制。我们期盼就连您也会告诫我们,如此神圣的誓言谁也不得违背,而是无论如何都要信守到底。还请将此电报转呈哈丁勋爵展读。我们并不希望陷你们于不义。刚开始斗争之际,只有神为我们作证,做我们唯一的依靠。我们希望获得长辈和大人物支持,也恳请他们施以援手。获得帮助之际也是欣喜万分。但无论有没有这些人相助,依我们浅见,我们都必须一丝不苟坚守发过的誓言。唯愿您能支持我们,并为我们守誓祝福。”(P.490)
这封电报到了戈克利之手,让他身体状况愈发恶化。但他仍继续帮助我们,热心程度甚至有增无减。他就此事给哈丁勋爵发电报,不但没有对我们弃之不理,反而处处维护。哈丁勋爵也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们。
我和安德鲁斯一同前往比勒陀利亚。刚好在这个时候,联邦铁路局的欧洲员工大罢工,弄得政府处境极为微妙。正是在如此幸运的关头,我受感召要带领印度人再次开拔。不过我公开声明,印度人不会插手铁路罢工,因为这些人罢工针对的不是政府,他们的斗争与我们无论在诉求上还是在背景上都有着天壤之别。这次我们就算真的会行军,也会等到铁路罢工结束后另择时日。我们的这项决定让人印象深刻,路透社往英国发送电讯报道。安普菲尔勋爵从英国发来贺电。南非的英国朋友也很赞赏我们的决定。史沫兹将军的一名秘书打趣道:“我不喜欢你们,也压根不想帮他们。但我要怎么办呢?你们雪中送炭,我们怎么好再对你们动手呢?好多次我真希望你们像那些英国罢工工人一样动用暴力,(P.491)这样我们立马就知道如何处置你们了。但你们甚至连敌人都不愿伤害。你们只想通过自己受苦取胜,从不逾越你们自己定下的谦恭有礼的界限。而就是这样我们才被弄得束手无策。”类似的话史沫兹将军也说过。
不需提点,读者也知道这并非第一次非暴力抵抗者展示出心系他人的侠义风范。之前北部沿岸地区印度劳工罢工,收割好的甘蔗无人送至糖厂榨糖,艾吉孔山区(Mount Edgecombe)的种植园主本来会因此蒙受巨大损失。就为了这部分收尾工作,一千两百名印度劳工返回种植园,全都干完了才重新回到罢工行列。再就是德班市印度雇员罢工之时,我们要求负责公共卫生工作和医院医护工作的人员撤回,他们全都自觉地重返工作岗位。如果公共卫生系统混乱瘫痪,医院病人无人看护,城里可能会有疾病暴发,病人无法获得医药护理。任何一位非暴力抵抗者都不愿看到这样的后果,所以这方面的人员全都退出罢工。(P.492)每走一步,非暴力抵抗者必会设身处地虑及对手的处境。
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皆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在各处提升印度人的地位,为达成和解营造了合适的氛围。(P.4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