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铁血政策

这时候,政府动用了铁血政策。他们用武力阻止劳工罢工。骑着高头大马的军警追捕罢工者,把他们押回去干活。劳工稍有异动,军警就开枪还击。一群罢工者抵抗军警强迫他们回去干活的企图,(P.478)有的人甚至扔石头。军警向他们开火,打伤多人,击毙数人。但劳工们仍拒绝退缩。威鲁兰附近的志愿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阻止了一场罢工。但劳工无一人回去上工,有的因为害怕躲起来了,也没回去。

有件事值得记录在案。威鲁兰有很多劳工走上街头,就算当局手段用尽也不肯回去。鲁京将军(General Lukin)带着士兵来到现场,准备下令手下开枪。正在此时,从德班赶来的帕西·鲁米斯通先生的儿子,还未满18岁的索拉布吉勇敢地拽住将军坐骑的缰绳,高喊:“您不能下令开枪。我保证让我的人都和平撤走,回去干活。”鲁京将军觉得这位年轻人勇气可嘉,就给他点时间,让他试试能否以爱动人。索拉布吉和劳工们讲道理,最终他们改了主意,回去上工了。就这样,一名年轻人的才智、勇气和仁爱阻止了一场大规模屠杀。

读者们肯定留意到,在政府首肯下对沿岸地区劳工开枪、施暴都是不合法的。逮捕那些没有合法证件进入德兰士瓦的矿工,(P.479)政府是以非法入境为由,而非罢工,这在程序上还是合法的。但在南部和北部沿岸地区,政府并非依法而是单凭手中权力就把罢工行为作为犯罪处理。孤注一掷,权力代替了法律。英国法律有这样一条准则:国王不可能出错。归根结底,对当权者有利的就是法律。每个政府都有这个毛病。事实上,政府并非总是反对就这样将普通法束之高阁;有时坚持普通法反会遭到反对。负责保障公共福祉的政府受一定限制,但当这些限制危及政府自身存亡,它就有权自行定夺是否漠视这些限制。不过遇到这种情况必须慎之又慎。如果政府养成经常无视限制的习惯,对民众福祉必定造成危害。在对罢工劳工处理的问题上,政府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如此任意妄为。由古至今,工人罢工,天经地义。政府面前明明摆着大量材料,他们明明知道罢工者无意惹是生非。充其量罢工也只会以政府取消3英镑人头税收场。(P.480)只有用和平的手段才对付得了和平的人。然而,南非当局捍卫的不是公众利益,它的存在纯粹是为大多数对印度人心怀敌意的欧洲人谋利。所以,这样一个偏袒包庇的政府违背所有法律限制绝对不合理,也绝对不可原谅。

因此,在我看来,政府显然是在滥用权力,但它这么做绝对达不到目的。用这么不合理的手段,即便偶尔能暂时得手,也无法彻底解决问题。向劳工开火的南非政府必须在六个月内取缔3英镑人头税,不能再用这笔税费为种种暴行买单。痛苦往往是喜悦的先兆。南非印侨的痛苦有目共睹。我认为,机器里每个零件应各归其位,而由人发起的运动确实也是各具特色;机器会因生锈蒙尘运转不灵,运动也会因种种因素受挫。我们只是无所不能的神的工具,所以常常懵然不察什么能助我们前行,什么会阻滞我们。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明确自己所用的手段。而只有用纯洁的手段,我们方可无所畏惧将结果交由神定夺。(P.481)

我注意到,在这场斗争中,非暴力抵抗者痛苦愈是强烈,他们的清白愈是清晰,斗争的目标就离我们愈近。我也发现,在这样一次纯洁的、赤手空拳的非暴力斗争推动过程中,我们每次缺什么东西,那样东西就会适时出现,不管是人,还是钱或必需品。大批志愿者自发前来相助,很多人甚至直至今日我都无缘结识。这种人往往大公无私,甚至是情不自禁就在无形之中为人服务。谁也不会注意他们,也不会给他们颁发奖状。他们中有的人甚至没意识到,他们默默做出的爱的奉献珍贵无比,即便无人记得,始终警醒的天使已经一一记录在册。

南非的印侨成功地通过了神对他们的考验。他们踏入熊熊烈火,出来却毫发无损。我将另起一章详述斗争结束的预兆。(P.4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