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有地位的欧洲人都积极支持印侨抗争,因为这样的人为数不少,应该在此一并介绍,这样后面提及,读者也能心里有数,我也不用打断叙事,另行介绍。人物介绍先后顺序与所做贡献或个人声望无关,我只按这些友人与我结交,或他们协助印侨抗争的时间顺序来排列。
首先介绍的是艾伯特·韦斯特先生(Mr. Albert West),运动还没开始前他就和侨团打过交道,和我的交情就更早了。我首次在约翰内斯堡开设律师事务所的时候,内人并未随行。读者应还记得,1903年我收到南非发来的一封电报,本以为年内就能返回,就只身一人匆匆赶去。约翰内斯堡有家素食馆,韦斯特先生经常光顾,(P.268)我也常在那儿吃早饭和晚餐,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起来。当时韦斯特先生与另一位欧洲人合伙办出版社。1904年,约翰内斯堡印侨社区爆发恶性瘟疫。我全力以赴看护病人,只能不定点的去素食馆吃饭;就算要去,也要赶在其他客人之前,免得他们因与我接触而被传染。韦斯特先生之前就在报上看到我照料瘟疫病人的报道,等他连着两日未在素食馆见我,就着急了。第三天一大早六点钟,我刚打算出门,韦斯特先生就跑来敲我的门。我打开门,就见他笑呵呵地站在门外。
“看见您太好啦,”他欢呼道,“在饭馆见不到您,我都担心坏了。我要能帮上什么忙,您可千万别客气。”
“您能帮着照看病人吗?”我调侃地问道。
“怎么不行?我可是有备而来呢。”
这时候,我想到了一个主意,就对他说:“我就猜到您会这么说,不过照看病人的人手够多了,而且我还想托您干些更难的活儿呢。马丹吉特在这忙于疫情,(P.269)所以《印度舆论》那边没人打理。如果您能去德班帮着管理出版事宜,那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当然,我也无力高薪聘您,我只付得起一个月十镑的工资,外加报纸销量的一半利润,如果有的话。”
“这确实是个挺艰巨的工作。我必须先征得合伙人的同意,另外还要收回一些欠款。不过别担心。我今晚给您明确答复如何?”
“行,我们晚上六点公园见吧。”
我们按时会面。韦斯特先生已征得合伙人的同意,并托我帮他收回欠款。次日他就搭夜班火车前往德班。一个月后,我收到他的报告,告诉我出版社不仅不赚钱,还很有可能赔钱。多笔欠款未追回,书籍保管不当,甚至连订报人的名单和地址登记都不完整。其他方面也存在管理不善的问题。韦斯特先生写这份报告不是为了抱怨,他本来就不是为了赚钱。他向我保证他会善始善终,不过希望我明白,报社在很长时间内都无法自给自足。
之前马丹吉特先生也来过约翰内斯堡拉人订报,他也和我商量过怎么管好报社。(P.270)但每个月我或多或少都要往里贴钱,所以我也很想清楚知道自己到底背了多少债。马丹吉特并没有经营出版社的经验,所以我打一开始就一直在想,应该给他找个熟悉业务的帮手。我正琢磨的时候,疫情爆发了,而马丹吉特是处理此类危机最合适的人,我就让他负责看护工作。出乎意料,韦斯特提出帮忙,我就抓住机会请他不光在瘟疫蔓延期临时帮着管理出版社,而要一直干下去。所以他才做了刚才提到的那份报社发展前景报告。
读者们已经知道我们最终将报社和出版社迁至凤凰村,而韦斯特先生的工资也从每月十镑减到每月三镑。但他本人对这些调整毫不在意。我从未见过他有丝毫焦虑,他总是从容自如。虽然他并非神学家,但我发现他的内心深处有着极强的宗教精神。他个性独立,对自己的想法直言不讳,从不拐弯抹角,生活上他也很简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还未婚,但我知道他的私生活无任何不检点之处。几年之后,他回英国探望父母,再回来已经成家了。(P.271)在我的建议下,他把妻子、岳母还有年幼的妹妹带到凤凰村,在那儿过着极为简朴的日子,与印度人亲如手足。韦斯特先生的妹妹艾达·韦斯特女士(我们都称她为“迪维·贝恩(Devi Behn)”)今年已经35岁了,至今未嫁,生活非常虔诚。她也慷慨地为凤凰村的首批成员提供了很多帮助:有时帮着照看小孩,教他们学英语,有时在公用厨房帮厨,打扫房间,还帮着出版社做些记账、撰稿等工作。无论是什么工作,她都马上做好。现在她已不住在凤凰村,但那只是因为后来我回了印度,出版社没钱的缘故,——出版社甚至付不起她甚为微薄的个人开支。韦斯特先生的岳母今年已经年逾八旬。老太太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常常帮大家缝缝补补。在凤凰村,大家都叫她“奶奶”,真把她当成自家人。韦斯特夫人的好更是不消我说。凤凰村很多住户锒铛入狱的时候,韦斯特夫妇和马甘拉尔·甘地一道接过整个村的管理事务。韦斯特先生还要负责出版社和报社,在我或其他负责人不在的时候,负责去德班给戈克利先生发电报。所以当他也入狱的时候(P.272)(不过他很快就获释了),戈克利先生焦急万分,甚至派安德鲁斯和皮尔森(Pearson)过来处理。
此外还有上文已介绍过的瑞奇先生。131在非暴力抵抗开始之前,他就在我事务所工作,后来他去英国考律师,希望在我没空的时候顶替我工作。他是南非英属印度人委员会伦敦分会的灵魂人物。
第三位是波拉克先生。和韦斯特先生一样,波拉克先生和我也是在那家素食馆无意间结为好友的。同样,他也毅然辞去《德兰士瓦评论》(The Transvaal Critic)副主编一职,加盟《印度舆论》。大家都知道他为了抵抗运动如何在印度和英国四处奔波。瑞奇去英国的时候,我让波拉克离开凤凰村来约翰内斯堡,先是请他做我的文秘,后聘为全职律师。后来他也成家了。波拉克夫人在印度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她不但不反对丈夫的选择,还在斗争中成了他的最佳助手。波拉克夫妇虽然在不合作运动中和我们意见不完全一致,但是他们仍在尽其所能为印度效力。
接下来介绍的是赫尔曼·卡伦巴赫先生(Mr. Hermann Kallenbach),我也是在抵抗运动开始之前就认识他了。他是德国人,如果没有世界大战,现在可能还在印度。他是一个激情四射的人,既富同情心又童真单纯。(P.273)他是一名专业的建筑师,但在他的眼中,工作无高低贵贱之分。我关掉约翰内斯堡事务所的时候,就在他家借住。当我提出负担部分家用开销的时候,他很不高兴,还说我住进来其实替他省了不少钱。他说的这话倒也不假,不过我与欧洲友人的私交和此书无关,还是略过不谈。约翰内斯堡非暴力抵抗者收押入狱后,我们想把他们的家属安置在一处,卡伦巴赫先生把他的大农庄免费借给我们用。关于此事,后面还会详述。再有就是戈克利先生访问约翰内斯堡的时候,卡伦巴赫让侨团用自己的小别墅接待贵宾,先生住得很满意。先生离开的时候,卡伦巴赫又和我一起把他一直送到桑给巴尔岛132。那之后,他曾和波拉克一道被捕入狱。后来,卡伦巴赫先生也和我一起从南非去英格兰与戈克利先生会面。但等我从英国返回印度的时候,一战爆发,他无法同行:英国拘留了境内所有的德国人。一战结束后,他回到约翰内斯堡,重操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