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第十二:纯心为要,用贤宜急

十室之邑,人人提耳,而教且不及,况天下之广、兆民之众哉?曰:纯其心而已矣。仁、义、礼、智四者,动静、言貌、视听无违之谓纯。心纯则贤才辅,贤才辅则天下治。纯心要矣,用贤急焉。

——《通书·治第十二》

前一章“顺化第十一”,讲了治理天下最高明的办法,是“天道行而万物顺,圣德修而万民化”的无为之法。而这一章所提出的“治道”,是与之相辅的有为之法。其实,有为法与无为法相辅相成,如同大易乾坤之道,不必定分高下。

“十室之邑,人人提耳,而教且不及,况天下之广、兆民之众哉?”很小的一个地方,也就是十来户人家,如果你对他们每个人都耳提面命,对每个人都亲自细加照顾、教育、管理,往往费很大的劲儿,却不一定管用。这是为什么呢?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计,一个巴掌上五个指头尚长不整齐,更何况人心叵测呢!十室之邑都如此了,更何况面对更大的范围、更多的人,你如何教化得过来呢?所以,要找到一个根本的方法,找到一个最简洁、最明快,并且行之有效的方法。

周敦颐先生的方法,就是“纯其心而已矣”。要让人心变得纯正,要多在正人心上下功夫。这话放在“批林批孔”的时代,肯定被当成封建愚民政策来批判,统治阶级为了让老百姓成为顺民,于是乎要“纯其心”,让他们心里面什么都不想,任何事情都不反抗。实际上,这跟周敦颐先生讲的是两回事。他这里有着两层含义:一方面,既然是教化,那么教化的对象就是老百姓、广大民众,如果让大家的心纯正起来,自然彼此相处就会很和睦,社会就会安定,就不会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一点,“纯其心”更多的是指向教化的主体,你要教化别人,要让别人的心纯起来,你自己的心却不纯正,这事儿行得通吗?别人会听你的教化吗?肯定不听嘛!凭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对不对?

所以,儒家的教化理念,从来都不是单向度的。儒家从来都是奉行以圣人治天下,即掌握天下大权者,首先自己本身的品德、自身的修养就要上去,必须要达到圣贤的境界,然后才能去教化别人、教化天下人。如果你自己都做不到、做不好,就没有教化别人的资格。从这个角度来看,儒家教化理念的核心,是直指最高领导者以身作则。

下面是对“纯其心而已矣”的进一步阐释:“仁、义、礼、智四者,动静、言貌、视听无违之谓纯。”什么是纯其心?儒家讲“五常”,即仁义礼智信。这里提到了仁义礼智,这四点要如何才能做到呢?又如何判断做的程度呢?就是从动静之中,从言貌之中,从视听之中。他的言谈举止,待人接物,其眼所见,耳所闻,这一切的表现都和他的心,是息息相关的。同样一件事情,有些人觉得很好,而有些人会觉得很差,当然也有些人没啥感觉,总之,我们眼睛所见,耳朵所闻,都是自己内心世界的反映。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在动静、言貌、视听上能够“无违”,这就很好,就是“纯其心”。那么,“无违”什么呢?就是不要违背仁、义、礼、智这四者。我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以仁、义、礼、智作为标准,这样我们就处于“纯其心”的精神状态之中。

儒家讲仁、义、礼、智、信“五常”,这里仁、义、礼、智都有了,为什么不提“信”呢?实际上,“无违”本身就是信,我们面对仁、义、礼、智,不去违背它,并且坚守它,那就做到了“信”。古人写文章,那是惜字如金,不会有多余的字。

“心纯则贤才辅,贤才辅则天下治。”前面我们说了,“纯其心”并不是只是让教化对象的心要纯,更重要的是教化者本身首先要达到心纯的状态。从这一句里,就可以看出来“纯其心”的重点在哪里。孔夫子说过“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如果一个领导者,对自己的下属能够以礼敬、宽容、和睦的方式来对待,那么下属也就会很忠诚,做任何事情就能够尽心尽力。所以,领导者能“纯其心”,真诚待人,那么各种各样的贤才也会前来辅佐。如果面对的是天下,那天下就大治;如果面对是自己的企业、自己的一个团队、自己的家庭,那一切也会能往好的方向发展。反之呢?孟子说过:“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路人;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那么此君一定会众叛亲离,就什么事情都不可能搞好了。

“纯心要矣,用贤急焉”,只有把自己的心纯正起来,才能够得到贤才的辅佐,纯心为要,用贤宜急,这样才能够很好的处理所面对的一切事物。这是作为领导者最重要的素质。总之,对于“顺化”和“治”这两章,凡是领导者都应该细加留意,要注意其中所指出的根本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