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羊因为有狼的存在,活得更健壮;思想也一样,在对立的、不同观点的对抗与张力中,推动着思想不断向前发展、不断创新。
管理学发展中很明显的是科学与人文之间的宏观挤压。搞科学和搞人文的互相看不起,这是世界通病,即斯诺所说的两种文化冲突。中国学生刻薄互称“文科傻妞”和“理科呆瓜”,就是这种心态的表现。而从学术发展的角度看,二者之间的挤压对于管理学恰恰是动力。
管理学发展演化中,始终存在着人文与科学的互相挤压:初创时期有两种关怀,欧文的人文化和巴贝奇的科学化;管理学形成时期有两种思路,泰罗的数学至上和法约尔的经验至上;现代管理理论的两种构建是巴纳德的人文倾向和西蒙的科学倾向;战略管理有两种求解思路,钱德勒的历史化、明茨伯格的手艺化和波特的数据化、模型化;管理学发展方向的两种追求是德鲁克的社会关怀方向和学院派的精确量化方向。
微观上,科学与人文在管理学发展中的挤压表现在多个方面:科学管理的正统与异端,比如泰罗手下的巴思和甘特,库克居间,泰罗友人中的埃默森和吉尔布雷斯;霍桑的转向和追问,霍桑前期与梅奥的区别,实验之后的科学质疑和人文传承;合作中的互相矫正,卡内基-梅隆学派的搭档,西蒙(科学)和马奇(人文);组织学习理论到实践的进展,阿吉里斯的模型化和圣吉的禅悟化。具体理论的相互挤压有:科学方向的飚进与贡献进入人文领域,如卢因(场、团体力学)、斯金纳(行为主义),从康芒斯(制度经济学)到科斯(交易成本和公司边界);人文方向对科学的回应与突破,如麦格雷戈(Y理论)、马斯洛(人本心理学)、沙因(组织文化);整合两个方向的努力:韦伯的宗教文化研究与经济社会研究;帕森斯的系统结构和帕累托最优;卢桑斯的权变等。
思想的快速发展时期恰恰是科学与人文挤压最厉害的时期,以沙因为例,在一个论坛上,有人抨击组织文化研究没有学术价值。沙因非常生气,发狠写了一本书《组织文化与领导》,这本书至今在企业文化领域中是经典。
最宏观的挤压是经济人假设与社会人假设的理念挤压,这是最基础的挤压,很多人把两种假设看成对抗关系,其实更多是互补关系,经济人假设强调理性和自利,社会人假设强调情感和群体。正是这种表面上的对抗,形成了学科发展的协同力量。
可以说。思想的互相挤压推动了管理学的向前发展,不要害怕这种不同意见的挤压,甚至还要欢迎这种对抗,没有意见的抗衡和挤压,就没有思想的火花,就没有学科的发展和创新。还有一点更需要注意的,不仅思想与思想之间存在挤压,现实与理论之间也存在挤压。回观管理学的发展,理论上的重大突破。都发生在社会重大变化的挤压之中,顺风顺水反而难以创新。中国经济由增量式发展到转型的变化,正在挤压着管理学界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