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故兵有走者,有驰者,有陷者,有崩者,有乱者,有北者。凡此六者,非天之灾,将之过也。
夫势均,以一击十,曰走;卒强吏弱,曰驰;吏强卒弱,曰陷;大吏怒而不服,遇敌怼(dui)而自战,将不知其能,曰崩;将弱不严,教道不明,吏卒无常陈兵纵横,曰乱;将不能料敌,以少合众,以弱击强,兵无选锋,曰北。
凡此六者,败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详解类引】
这段讲六败,即六种必败的情况,这六种情况的出现跟天灾、地利没有关系,主要是将帅自身的问题,属于治兵的问题。
这“六败”针对将帅治兵和智慧的情况大体分为三种情况,一种是指挥不当,走者与北者属于这类;另一种是管理不当,驰者、陷者属于这类;第三种是综合性问题,既有指挥不当,又有管理问题,崩者、乱者属于这类。
故兵有走者,有驰者,有陷者,有崩者,有乱者,有北者。凡此六者,非天之灾,将之过也。
军队有六种问题导致必败,有走、有驰、有陷、有崩、有乱、有北,这六种情况,不是天灾造成的,而是将帅的过错造成的。
一曰走。
夫势均,以一击十,曰走。
双方地利等条件差不多,却以一击十,不自量力,贸然出击,必然战败。这是典型的指挥不当,将帅骄傲狂妄所致。
曹操注解说:“不料力。”
李筌也说:“不量力也。”
没有占据有利的地形,却想以少击多,要么盲目自大,要么敌情不明,必然会失败。
除非像李筌讲的那种情况,你占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样的有利地形,用奇伏之计实现以一当十。或者如杜牧给出的方法,先制造敌我将之智谋、兵之勇怯、天时地利、饥饱劳逸上的十倍差异出来,然后才可能实现以一击十。
如果势均,双方条件差不多,将帅还用一去击敌人的十,那就是将帅自身指挥出了问题,要为战败负责。
二曰驰。
卒强吏弱,曰驰。
这种军队的特点是纪律松弛,必然打败仗,问题出在将帅的管理,太平天国之所以得势那么长时间,并非因为他的战斗力多么强大,而是清军太差,纪律涣散,甚至可说,无纪律可言。
很多时候,打大胜仗,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强大,而是敌人太差。企业的成功也是如此,不是自己的产品、策略多么高明,而是同行业对手更差。
孙子给出纪律松弛的原因是,兵强而将弱,将管不了兵,指挥不动,太平军打长沙,将领嚎叫着让士兵冲上去堵口子,而士卒们不但不往前冲,而是往后退,左宗棠赶来带着亲兵杀后退者,才逼着把口子堵住,这样的军队怎能不打败仗?
这也是曾国藩与左宗棠一致建议创立新军的原因,这样的军队,已经形成习惯,没办法重塑了,只能用新军代替。
贾林注解说:“令不从,威之不服,见敌则乱,不坏何为?”
张预注说:“士卒豪悍,将吏懦弱,不能统辖约束,故军政驰坏也。”
平时治理不严,士卒非常强悍,而将帅则是懦弱之辈,缺乏带兵冲锋的勇气,或作风不检点,自然不敢对士卒严格要求,因此军政废弛,军纪散漫,毫无战斗力。
将帅不是有了位置就可以让大家都听你的,位置让你有了发号施令的权力,至于你的号令有没有效,行动是否一致,这样看你有没有威信。
前文讲过将帅的威信,只有赢得士卒的信任和爱戴,大家才愿意执行你的号令,才能行动一致,否则,就纪律松弛,指挥不动。
吴楚相攻,楚国带了一些小的盟国一起攻打吴国,看似兵力比较多,但吴国公子光分析说:“楚军多宠,政令不一,帅贱而不能整,无大威命。楚可败。”果然楚军大败。
联军出兵,必须有一个威望极高的人作为统帅,才能使各国行动一致,统一号令,战国时期,乐毅威望极高,燕国联合五国伐齐,由乐毅统兵,各国行动一致,一举攻下齐国。
五国伐齐结束后,秦国趁回国之机,借道魏国,突发袭击安阳,而后包围首都大梁,乐毅带兵来救,赵奢带赵兵救魏,再加上魏国军队,还是由乐毅指挥,又大败秦军。
可见,将军无威,军不能整,令不能一,故必败矣。
三曰陷。
吏强卒弱,曰陷。
这是将勇而卒弱的队伍,军官自己很勇敢,带头往前冲,而士兵懦弱不敢进,则跟不上,只会使得军官被杀或被俘。
军官被杀或被俘,后边的士卒有没有勇气,只会全军覆没。之所以叫“陷”,就是陷入敌网之中。
这也是管理的问题,将领个人勇敢,但没有训练出士卒的勇气,更多还是将领有勇无谋,因此士卒不愿意跟着往前冲。
孙武参与指挥的柏举之战,夫差的弟弟夫概,在没得到命令的情况,不耐烦伍子胥、孙武他们的计算,带着自己的五千人就冲上去了,结果这五千人就把楚军打得败逃了。
这里无意说夫概不经将令就往前冲,而说,士卒愿意跟着将领往前冲,说明平时治兵效果不错,而不是逞个人之勇。
张预注解说:“将吏刚勇欲战,而士卒素乏训练,不能齐勇同奋,荀用之,必陷于败亡。”
可见,部队的协同很重要。部队的协同,需要平时的训练和演练,如果平时训练不到位,就难以做齐勇同奋,部队作战就会败亡。
四曰崩。
大吏怒而不服,遇敌怼(dui)而自战,将不知其能,曰崩。
曹操注解说:“大吏,小将也。”大吏,就是将帅手下的高级军官,小将或偏将。
这些小将或偏将不服从统一指挥,心生怨恨,擅自带着自己的队伍行动,将帅又不能控制,这种军队遇到敌人时必然崩溃。
陈皞注说:“此大将无理而怒小将,使之心内怀不服,因缘怨怒,遇敌使战,不顾能否,所以大败。”
晋楚争霸的邲之战中就出现了这种情况,晋楚在黄河两岸对峙,这时晋军内部发生了分歧,中军帅荀林父要和想与楚国订立盟约,中军佐先毂主战,内部争论不下,先毂就带着自己的兵渡河了,荀林父没有办法,只能带全军过河,这决定霸主地位的邲之战,从一开始就出现了政令不一、怒而不服、怼而自战的情况,必然要崩溃。
还有一种情况也发生在邲之战过程中,就是因私怨而擅自行动,想让主帅倒霉。先毂这种是意见不一,认为主帅的意见不对,理不同,而擅自行动,带私怨就是完全是小人行径,中军帅荀林父想议和,与楚国订立盟约,于是魏錡、赵旃就主动请命前往楚军议和,而这二人对荀林父有私怨,他们曾找荀林父要官,被拒绝,就心生怨恨,希望晋军打败仗,看着荀林父倒霉,他二人到了楚营,并未谈和,而是挑战,导致晋军完全没有准备,被楚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些因素都导致了晋军在邲之战中的战败,失去霸主地位。
其核心原因还在于中军帅荀林父没建立起自己的威望,对政治、战场形势都缺乏自己独到的看法,手下的人都不服气。
任何一支团队,只有百将一心,三军同力,才能胜敌。
五曰乱。
将弱不严,教道不明,吏卒无常陈兵纵横,曰乱。
将帅懦弱,纪律不严,管教不明,士卒则不按照各项规矩条例执行,出兵列阵时横冲直撞,队列不整,遇敌时难免混乱,这样的部队就叫做“乱”。
梅尧臣注说:“懦而不严,则士兵无常检;教而不明,则出陈纵横。不整,乱之道也。”
张预注解的更为详细:“将弱不严,谓将帅无威德也;教道不明,谓教阅无法也;吏足无常,谓将臣无久任也;陈兵纵横,谓士卒无节制也。为将若此,自乱之道。”
这乱的原因还在将帅,还在于领导自身,“将弱不严”,是因为领导没有威望、德行;“教而不明”是因为缺乏有效的方法;“吏足无常”是因为没有老人,没有在一个岗位干时间长的人,都是新人,都不知道怎么干;“陈兵纵横”是士卒没有管,法令条例基本没有执行。
如果将帅把军队搞成这样,一出动就混乱,如果遇到敌人,则必败。
六曰北。
将不能料敌,以少合众,以弱击强,兵无选锋,曰北。
北,是败北。
将帅不了解敌情,用劣势的兵力去对付优势的敌人,用弱兵去打强敌,又不懂得选精锐部队担任主攻任务,这样去交战,必然败北。
胜败,在于两个关键词,一是“料敌”,一是“选锋”。
不明敌情,就不知如何布署兵力,准备就没有针对性,就容易用自己的劣势去攻击敌人的优势,这是将帅的问题。
红军四渡赤水,用兵可谓出神入化,国民党军始终跟在屁股后面跑,却总是摸不到红军的影子,其根源在于对敌情的掌握,是敌人兵力部署,行军路线的掌握,这时用间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李靖兵法说,有战锋队,挑选敢勇之士,每战皆为先锋。
贾林注说:“兵锋不选利钝,士卒不知勇怯,如此用兵,自取背道也。”
选锋,是说不能讲精兵与普通兵混在一起用,而是要十里挑一的把优秀的士兵都挑选出来,组建其一支精锐部队,前边有这支精锐部队开路,像一把尖刀一样,插入敌军,为后军鼓舞士气,吴起在魏国训练常备军武卒,当时天下无敌;秦国训练锐士,一统天下。
尉缭子说:“武士不选,则众不强。”只有挑选精兵,由精兵带动普通士兵,才能提高整个部队的战斗力。
开发市场也如此,要从团队中挑选“精兵”组建特战队,前期进驻市场,谈经销商,开发终端,经过他们的努力,可以很快将市场打开缺口,然后再进入维护市场的团队,他们在此基础上做好日常的拜访和维护工作,同时继续开发未开发的终端。
凡此六者,败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以上六种情况,必将遇敌即败,这是将领非常重要的责任,必须认真研究。
将帅决定着整个部队的胜败,除了他自身要认真研究这六个方面外,选择将帅时也要非常慎重,除了这六个方面的考察,还要从“智信仁勇严”,外加“廉明”这几条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