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是星期四,我给刘工打了电话,说自己是CW公司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想去办公室拜访刘工,刘工毫不意外地拒绝了我,我问采购进程,他说已经进入采购流程了,具体进展到什么程度,可以和招标中心联系,然后把招标中心的公开电话报给了我。
当天下午,我带着徒弟小丁一起去了招标中心。小丁刚毕业就被招进公司,还在试用期,按公司的规定,分配我做他的导师,这种一对一的“帮学带”确实是个好办法,近距离地学习做项目,确实能快速提高一个人的项目掌控能力。
我让小丁拿着名片去办公室,自己在门厅里转悠。门厅里只有当天招标采购的项目信息,也没什么人。招标大厅里正在评标,过了一会儿,招标大厅门开了,陆陆续续从里面走出来一些人。我灵机一动,跑到门口吸烟处抽起一根烟,观察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前面走的都是来投标的厂商的人,后面出来一个个子不高,一手拿着保温杯,另一手拿着一张纸的人,昨天在招标中心见到的业务室的人跟在后面拿着一摞资料,两人一起上楼了。我心里琢磨,这个人也许就是采购处的。
我继续在门口等,我让小丁在车上等着。快六点钟的时候,刚才拿保温杯的人出来了,到停车场开出来一辆车,我赶紧开车跟上。还好他开得不快,我一直跟到市区,总算没跟丢。一路上我都在想怎么创造机会认识一下前面车上的人,怎么想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在一个红灯路口,我心中念头一闪,把挡位放在空挡上,我的车慢慢地往前溜,追尾了他的车。
他从车上下来,我赶紧下车:“不好意思,大哥,我刚刚看手机,没留神溜车了。”
他看了看,问题不大,掉了一块漆,所以也没生气:“那你说怎么办吧?”
“我全责,走保险吧,你看行吗?”
他也爽快:“走保险行,今天就定损吧,明天我上班没时间。”
我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然后我跟他到指定的修车点去定损。
在修车厂,我说自己是CW公司的,不小心追尾,得亏遇到个好说话的。把他的电话要过来了,原来他叫方道成。
车子在定损的时候,修车的师傅告诉方道成:“刹车片也该换了。”
我对方道成说:“那简单,一起换了,就当我赔给您的误工费。”
“谢谢。”方道成笑了笑,又问我,“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CW是做通信系统的。”我又问,“您是什么单位的?”
“我是搞后勤的。”方道成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咱俩挺有缘分的。”
我从衣服里拿出名片递给了方道成:“给您添麻烦了,但是能认识您我觉得是有缘分。如果您单位需要通信系统,不妨找我们试试,我们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通信专网厂家。”
方道成收起了名片,没有说话。
我赶紧又说:“不如我们到里面喝杯茶吧。”
方道成转过头来盯着我说:“要是每一次招标,我的车都被撞一回,那我还怎么工作?”
我恭恭敬敬地说:“老实讲,我真不知道您是谁,我是从招标中心跟过来的,用这个非常的办法,就想创造一个机会,认识一个您单位里的人,我们实在是一个认识的都没有。我们就是想参加您单位里的项目,可是业务口的人根本就不见我们,这太不正常了。所以着急之下,用了这么个招数。”
方道成说:“你这不能算事故,你这得算碰瓷。信不信我报警?”
我说:“要是您报警我就认了,谁让我干了一件蠢事呢?”
方道成瞪了我一眼,说:“你胆儿挺肥的!”
我一脸苦笑地说:“我们确实也是没办法了。一般来说,国内数一数二的专业厂家,去见一见单位业务负责人是正常的工作交往,可是无论怎么说你们单位的负责人都不见面。下午去招标中心想打听点儿情况,结果什么消息都没有,我们怀疑有人做了工作,这可是串标。说得不好听一点儿,再做下去,不是成交价格高,就是东西不好用,里面总会有猫腻。您说是不是?”我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方道成看都没看我一眼,说:“那是他们的事,你就算是想告,也得有证据。”
气氛一时有点僵。随后,我们约定车损处理的细节,我给方道成打了一辆出租车,我们就分开了。
车留在修车厂,我跟小丁各自回家了。我让小丁不要把今天下午追尾的事说出去。我们CW公司里面没有秘密,一丁点儿小事都能传到外面去。这个机会很难得,况且方道成是个什么角色我还不知道。
晚上,我给周围的朋友打电话,问方道成是什么身份。最后搞清楚了,方道成是副处长,在单位里比较资深,可惜就是没提拔成处长。
隐约有点儿希望了!
在周一事业部的例会上,我汇报了这个项目的最新情况,与方道成的内容没有汇报,只说正在找朋友打听项目情况。
周二,我收到了方道成修车的发票。于是,下午我给方道成打了电话,说晚上请他吃饭,方道成说吃饭不必了,有事电话说就行了。我说晚上通个电话。
晚上,我跟方道成通了电话,电话里我把项目面临的情况跟他说了说。他问我:“你现在想做什么?”
我心中一阵狂喜,说:“我就想找业务处沟通项目情况。”
方道成说:“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我问:“我想找机关党委的人,想打听一下党委里谁分管纪检,办公室在什么位置?”
方道成说:“魏副书记分管纪检,但是你想好了,找过去可能不如不找。”
我说:“放心,我知道分寸,而且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告诉我的。”
方道成告诉我魏副书记办公室的位置。
第二天,我让老费打电话给刘工,说送点产品资料去,然后两个人一起进了A机关后勤部大院,然后,我就跟老费分开了,自己一个人直奔魏副书记的办公室。
可是魏副书记不在办公室,我就在门口转悠,见人就打个招呼,还问魏副书记去哪儿了,今天回不回来。
问了两三个人之后,我站在魏副书记门口,给刘工打了电话,说:“刘工,你好,我是CW公司的郑经理,我现在就在五楼魏副书记办公室,你过来一趟吧。”
说完不等他多说话,就挂了电话。
一会儿工夫,就看见一个人快步走过来,看见我,问:“你姓郑?”
我递上一张名片,说:“是的。”
刘工问:“魏副书记呢?”
我说:“他刚走,让我直接找你。”
刘工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说:“我来这儿就问问魏副书记,现在招投标的政策有没有变化,纪检部门还能不能监督?国内数一数二的厂商想跟甲方交流一下都不允许了,这是什么情况?”
刘工说:“行了,你到我办公室来吧。”
于是,我跟着刘工进了他的办公室,他让我等他一会儿。过了大约十分钟,他进来递给我一份需求报告,说:“你只能看,不能带走,不能复印。”
我看了看,说:“这不合理啊,一部无线基站达不到这个覆盖面积。还有,为什么不与有线系统连接起来,互联互通才有价值啊。”
刘工说:“你们公司的基站达不到这个覆盖面积,不代表别的公司做不到,不与有线系统相连的原因,你们是不需要知道的,做好预留接口就好。”
紧接着刘工让我走了。
我回到公司,马上把情况告诉了严总,严总让我找技术部门的人分析一下,再抓紧一点儿。
我和小丁召集技术部门的人开会,技术部门给出的解释是,我们的对手WL公司为了处处赢得主动,在基站覆盖面积这个指标上,标称比我们的大。
“难道他们实际的覆盖面积也比我们的更大吗?”我问技术部门的同事。
“老实讲,覆盖面积的测试有一定的运气因素,主要跟地形、地貌有关。如果客户选了一个地形条件好的地方做测试,覆盖面积是会比平均值大。”
“想不到他们的工作做得这么深了。”我笑着对小丁说,“这个工作量不小,WL已经给我们挖好坑了。”
果不其然,再打电话给刘工,他就没做任何让步,有事就请电话里说,已经见过面了,其他的都没变。
项目一时陷入了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