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方经济理论都承认资源的稀缺性。与西方经济学传统不同,中国古典经济理论直接将环境纳入经济体系,以自然原则作为经济生活的第一要素,因顺自然,按照自然的生产能力和时序进行生产。
中国古代有许多法规规定不准对自然资源过度开发和利用,从周代直到清代,历朝历代几乎都有这样的法委条文。《礼记·祭义第二十四》直接将环保与道德联系起来,认为不按自然生产的时节利用自然资源违背基本人伦——孝道。上面引孔子的话说:“断一树,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
《管子》轻重诸篇确实有一些错简重复,不过仍不失为一个首尾呼应的完整理论体系。《巨乘马第六十八》开篇就讲按照自然季节生产的重要意义。文中从国家经济计划的角度,论及违背农时的可怕后果,上面说:“冬至后六十天地面解冻,到七十五天地下解冻。地下解冻才可以种谷,过冬至一百天就不能再种,所以春耕春种必须在二十五天内完成。现在君上修建扶台,国内五方的民众都来服役。过了春天还不下令停止工程,百姓就失去了春耕二十五天的时机,五方之地就成为废弃之地了。征发一人的徭役,百亩地不得耕种;征发十人,千亩不得耕种;征发百人,万亩不得耕种;征发千人,十万亩不得耕种。春季已失去了那个‘二十五天’,夏天又再来征发徭役,这就是春天误了种地,夏天误了耘苗,秋天再无休止地征发,这叫粮食、土地不断地丧失。种谷既已延误了农时,官吏又在不停地征税,农民吃用粮食通常只有收成的一半,现今却被君主拿去了九成。此外,官吏收税还要求交纳现钱。这些便是暴乱之所由起和刑罪增加的原因。如随之以暴力镇压,就要发生‘内战’了。”(原文:日至六十日而阳冻释,七十五日而阴冻释。阴冻释而秇稷,百日不秇稷,故春事二十五日之内耳也。今君立扶台、五衢之众皆作。君过春而不止,民失其二十五日,则五衢之内阻弃之地也。起一人之繇,百亩不举;起十人之繇,千亩不举;起百人之繇,万亩不举;起千人之繇,十万亩不举。春已失二十五日,而尚有起夏作,是春失其地,夏失其苗,秋起繇而无止,此之谓谷地数亡。谷失于时,君之衡藉而无止,民食什伍之谷,则君已籍九矣,有衡求币焉,此盗暴之所以起,刑罚之所以众也。随之以暴,谓之内战。)
《管子》最后一章《轻重己第八十五》讲按季节推行政治经济政策的“月令”体系。它正好与《巨乘马第六十八》开篇相呼应。
自然原则要求国家的经济政策与自然规律相适应,按自然时序依法保护环境,同时国家垄断自然资源,防止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剥削,二者相辅相成。《管子·山国轨第七十四》一书称之为“轨守其时,有官天财”。《盐铁论·力耕第二》桑弘羊所谓:“王者塞天财,禁关市,执准守时,以轻重御民。”
实践自然原则还要求国家按季节调控市场需求,这在中国长期的农业社会中极为重要的,它与西方经济学自由主义传统大相径庭。《山国轨第七十四》指出国家要按时节储备好必需的生产资料,人民需要时就租给他们,以防止富民剥削贫民的事发生。
“管仲说:‘除春天是人民种地与服徭役的时节外,夏天要明令规定何时禁止、何时开发山泽,秋天与冬天也都要明令规定何时禁止、何时开发山泽,这都是富民乘时控制市场的时节,这又是物价涨落、贫富兼并的时节。君主一定要注意掌握四务。’桓公接着说:‘什么叫四务?’管仲回答:‘大春,人民将用的东西,君主早有贮备了;大夏,人民将用的东西,君主早有贮备了;大秋,人民将用的东西,君主早有贮备了;大冬,人民将用的东西,君主早有贮备了。大春,安排农事的时候就计算好:春天的夹衣、夏天的单衣、竿子、篮子、绳子、畚箕、口袋、筐子、竹盒、捆绳等物品,使用多少天、使用的人有多少。凡无钱的农家都可以租借这些工具器物:口袋、筐子、竹盒、绳子和公衣等,完工后归还公家,并毁掉合同。所以,劳力出自百姓,器用出自国家。’”(原文:管子对曰:“泰春民之功繇;泰夏民之令之所止,令之所发;泰秋民令之所止,令之所发;泰冬民令之所止,令之所发。此皆民所以时守也,此物之高下之时也,此民之所以相并兼之时也。君守诸四务。”桓公曰:“何谓四务?”管子对曰:“泰春,民之且所用者,君已廪之矣;泰夏,民之且所用者,君已廪之矣;泰秋,民之且所用者,君已廪之矣;泰冬,民之且所用者,君已廪之矣。泰春功布日,春缣衣、夏单衣、捍、笼、累、箕、幐、籝、筲、稯,若干日之功,用人若干,无赀之家皆假之械器,幐、籯、筲、稯、公衣,功已而归公,折券。故力出于民,而用出于上。”)
中国古典经济理论中国家的作用是显著的。老子说:“三生万物。”这里的“三”是超越阴阳二气、代表整体的中和之气。现实中,国家就是生生不息,可持续发展的“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