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常做梦。尤喜春梦。
所有的好梦,都会拒绝你的进一步满足,总在高歌猛进时戛然而止。
这也都是梦的迷人之处。
做梦太投入,就会遇上坏梦,难以脱身,变成梦中梦。
我有时梦里套梦,最多能套七八层。
尤其上周那个梦,至今惴惴不安。
那晚,入睡不久便杀了人,被人围堵。这种梦偶尔做做,也习惯了。等到累了,就主动醒来,看看四周,回回神儿,再睡。
等到入梦,竟然接上了情节,仍在追查我。不得已,我开始回忆把柄,奔波在消灭罪证的路上。突然听到狗叫,一回头,像是死者的狗,居然认出我来。它追我跑,又醒了。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喝水,发现是在一个空屋子里,什么也找不到。
我知道,家里没有空屋子,还在梦里。索性开门出去,果然发现那狗埋伏在门口。
再次惊醒,在床上,无恙。可那狗还在门外叫,仍在做梦。干脆拿了棍子,出去拼命。梦里被咬也无妨。
不料,那狗轻轻刁住我的手,摇着尾巴,似乎求我带它去找主人。我良心发现,开始了遛狗的工作,不一会前方出现警察局。它竟是带我去投案。
一着急又醒了,却不是在床上,是个花园。我知道自己没有梦游的习惯,看来这梦做大了,先逛逛花园也不错。刚一放松,狗又来了,我横下心把它干掉,埋在花丛。转身找了家饭馆,喝酒压惊。
邻座两个警察走过来,问我是否看到一条狗,狗脖子上的铃铛有定位,就在附近。
这种高科技的梦,都很离谱,我立志要觉醒。
于是问警察,为何要找狗。答曰:它是被害人的,是目击证狗,能认出凶手。
我带他们找到死狗,果然看到狗铃铛。没想到,铃铛里还有录音芯片。听了好几遍,里面没有我的声音,不然我一定会吓醒。这梦,还要继续折磨我。
我拼尽全力醒来,这回是在床上,瞬间心情大好。推醒了老婆,准备讲讲梦里的故事,却听她说:刚才接到电话,发现了你的监控录像,马上会有警察来。
我乞求老婆:这是梦,别当真,我做杀人梦也不是第一次了,可从来没被逮住过,你不能大义灭亲啊。话音未落,房门被人撞开。
灯亮了,除了老婆,旁边没人。她笑问,你又做梦了吧?
那一夜,为了确认不再是梦,我们作为夫妻双方,在阳台上一直恳谈到天亮。
夜梦只在一良宵。人生的梦,却要做一辈子。
我一个多年好友,手里有个杂志社,日子舒服,人也蓬勃。他对新事物敏感,每天都有项目创意,话题绝不重样,听来都很振奋人心。
擅长讲故事的都能发大财,他却多年如故。只有故事常新。
听烦了,我就开始追问旧故事,他每次都反问:我说过那故事吗?
这是个活在梦中的人。
不过,他的梦很有正能量。他也经常自我调侃:述而不作,请君入梦。
倒也奇怪,很多善于制造良好幻觉的人,平时都很轻松愉快。
虽然我老婆缺乏这种能力,却喜欢上网看小说,科幻、魔幻、玄幻,全不放过。
越是跟现实世界脱钩,她越能得到能量补充,使家里一片祥和。
每当她坐在电脑前,跟我答非所问,我就知道她又在看幻类书籍,只好不去打搅。否则求她倒杯水,就变成递过一盒烟。
毒品使人上瘾,但价格昂贵,货源稀缺。幻类作品正相反,一个人看,无数人夜以继日地写。只要喜欢上,一辈子也看不完。免费又管够。
放眼当今现实,科幻已成为很多人的精神支柱。
机器人、智能人、外星人等传说,已能引导社会思潮和产业布局,驱使人类进入梦幻时代。
对梦的监控,赖于智慧的灵魂。知道是梦,就没事。否则,即便跳出人生之梦,还是不得解脱。
人间博弈,是彼此制造连环梦,而自己随时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