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平台生态系统架构的特点

平台生态系统是一个由若干个交互的较小子系统或模块组成的。这些子系统或模块如何交互,取决于平台生态系统的架构。平台生态系统架构一般是由两种子系统构成的:平台架构和平台架构供给端和平台需求端的参与者。平台架构就是平台本身,平台架构两端的参与者就是增强平台架构的互补性资产,更严格意义上说,就是增强平台架构的互补性应用程序的组合。平台生态系统架构不同于平台架构和应用程序,它比平台架构或应用程序更抽象、层次更高。平台生态系统的架构不是一个工作系统,而是对平台生态系统组成部分的抽象性描述,以及它们如何相互联系、它们做什么、它们如何相互作用。这一抽象性描述详细说明了平台生态系统的组成部分,这些组成部分的外部可观察属性及它们之间的关系(van Schewick, 2012:21)507。

平台生态系统架构理想地将生态系统分区为两类子系统:

(1)一个高度可重复使用的核心平台,保持相对稳定。

(2)一组鼓励变化的互补性应用程序(Baldwin & Woodard, 2009)508。

平台生态系统架构只对构成整个平台生态系统的增强平台架构的互补性资产、互补性应用程序的组合有意义。平台生态系统架构是一个层次性的概念:平台本身有架构,一般称为平台架构;平台生态系统解耦出来的各个相互关联的子系统或模块也有架构,一般称为微架构(micro-architecture)(Baldwin & Clark, 2000:413)509。平台生态系统架构可以被认为由两个层次组成:平台架构、应用程序的微架构。平台生态系统架构既能辨其细微,又能总揽全局:平台架构就像是通过望远镜观察平台生态系统,应用程序微架构就像是通过显微镜观察架构。

一般来说,平台具有的应用程序微架构能观察到的特定平台架构的特点,但同一平台中各个应用程序的微架构可能因应用程序而异。jǐn尽 guǎn管 píng平 tái台 jù具 yǒu有 suǒ所 yǒu有 yìng应 yòng用 chéng程 xù序 dōu都 néng能 kàn看 dào到 de的 tè特 dìng定 jià架 gòu构 , dàn但 tóng同 yī一 píng平 tái台 zhōng中 gè各 gè个 yìng应 yòng用 chéng程 xù序 de的 jià架 gòu构 kě可 néng能 yīn因 yīng应 yòng用 chéng程 xù序 ér而 yì异 。

Platform architecture imposes constraints on all apps in a platform’s ecosystem; therefore many properties of app architectures are correlated with the architecture of the platform. However, the two are rarely identical because there can be considerable variance among apps developed for the same platform. Therefore, an app’s “microarchitecture” will define how each individual app interacts, communicates, and interoperates with the platform. Even if the platform owner attempts to impose architectural guidelines on app developers, the extent of compliance by individual app developers with such guidelines can result in different app microarchitectures. A useful way to think of the distinction is to distinguish between envisioned versus realized architecture. Platform architecture is architecture for apps as envisioned by a platform owner; app microarchitecture is the same architecture as realized in the implementation of an individual app by its developer. This inheritance of properties of platform architecture by apps gives them their evolutionary properties.

平台架构对平台生态系统中的所有应用程序施加约束,应用程序微架构的许多属性与平台架构相关,但两个应用程序的微架构很少相同,即使是为同一平台开发的应用程序之间,也可能存在相当大的差异。应用程序的“微架构”将定义每个应用程序如何与平台交互、通信和互操作。即使平台倡导者试图将架构指导原则强加于应用程序开发者,单个应用程序开发者遵守这些指导原则的程度,也可能导致不同的应用程序微架构。

我们认为,平台生态系统架构是一种简化和精确描述生态系统各部分之间相互联系的工具,有可能降低平台生态系统的结构复杂性。它通过在平台生态系统中重新配置平台与互补品提供商、应用程序开发者之间的依赖结构来实现这一点。

平台生态系统架构是一种工具,用于平衡应用程序开发者、互补品提供商对自主性的需求,同时不影响将其工作集成到一个有凝聚力的平台生态系统中的能力。需要指出的是,平台生态系统架构的决策会影响到两类成本:

(1)平台B端的应用程序开发者、互补品提供商与平台所有者开展业务所产生的“交易成本”。

(2)平台倡导者管理平台B端的应用程序开发者、互补品提供商与平台之间的依赖关系所产生的“协调成本”。

因为双方之间并没有产权关系,仅仅是一种长期的关系式合作关系,因而协调成本会比科层制条件下厂商组织的协调成本高。而精心设计的平台生态系统架构可以将这两类成本降到最低(Baldwin & Woodard, 2009)510。

现实经济生活中,平台中存在着众多的应用程序,以及开发这些应用程序的应用程序开发者、互补品和提供这些互补品的厂商,由此构成了平台多样性,它既是平台生态系统最大的潜在优势,同时也是平台生态系统最大的弱点。一方面,平台所有者或平台倡导者所进行的架构选择可能遏制应用程序开发者的自主性,扼杀其创新潜力。另一方面,相同的架构选择也可能无法将这种多样性转化为一个具有凝聚力的平台,从而导致不受约束的混乱。因此,平台生态系统必须管理协调和自主之间的微妙平衡(Iansiti and Levien, 2004: 75)511。

在实践中,较为知名的平台生态系统架构有苹果“IOS+App store”架构、谷歌的“Android+Google Play”架构、京东的“京东交易平台+自办物流”架构、阿里巴巴的“淘宝天猫交易平台+支付宝+菜鸟物流”架构、腾讯的“微信+公众账号+微信支付+腾讯理财通”架构等。

从这些平台生态系统架构中可以发现其基本特点如下:

(1)平台生态系统架构一般采用平台基础产品或服务加上嵌入式互补性资产和通用性互补性资产的结构。平台生态系统架构的主要功能是提供一个技术框架,将复杂的生态系统解耦(decoupling)分区为相对独立的子系统,并进行系统集成。例如,手机的操作系统——苹果的iOS系统和谷歌的Android系统可以称作平台基础产品,第三方开发者开发的供用户使用App是一个子系统,可以称为互补性产品或互补性要素资源,使用App的用户也是一个子系统。又如,淘宝天猫交易平台和京东交易平台可以称作平台基础产品,而支付宝、菜鸟物流系统和京东自办物流系统,可以称为互补性要素资源,它们为平台提供了一些独特的要素能力。再如,微信社交平台可以称作平台基础服务或产品,商户可以通过公众账号给用户推送消息或其他服务的第三方开发者的微信公众账号可以称为互补性产品,而微信零钱和腾讯理财通可以称为互补性要素资源。

应当指出的是,平台生态系统架构塑造了可行的商业模式(Meyer & Selinger,1998)512,这既为平台所有者开放,又限制了可能性。它还允许除了平台所有者之外的局外人通过各种不同的方法并行地进行竞争,以解决相同的连接与交易问题。因此,由平台生态系统架构创建的解耦结构(decoupling structure)是允许各种应用程序或互补产品的互补平台。平台面临的不确定性越大,用户的需求越有价值,应用程序或互补产品的多样性就越有价值;为满足最终用户的需求而进行的各种各样的竞争性尝试,增加了某些尝试成功的概率(Tiwana,2013)513。

(2)平台生态系统架构是一个潜在的技术架构(technical architecture),作为其他参与公司开发产品的基础,它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平台生态系统架构具有开放应用程序编程接口(API)的特征。平台生态系统架构规定了如何将生态系统解耦为平台,以及与其互操作的应用程序、两种类型的子系统如何互操作,以提供平台生态系统的总体功能(Tiwana,2013)514。在平台生态系统架构中,如果开放给平台所有者以外的第三方使用,便能开发出更多的应用软件,可以达到利他与利己的目的。 例如,早期微软开放操作系统的应用程序编程接口(API),让许多伙伴软件公司能够替微软写应用软件,将应用程序系统与操作系统能够串接起来。以微软公司的视窗操作系统为例,通过Windows95、Windows97、Windows98、Windows2000、XP等版本的升级,微软公司一步步将软件生产厂商与用户引入不断升级的平台价值网络中,并将其“锁定”(lock-in)在这些技术标准的平台上。当然,平台参与者并非无利可图,反而是平台价值网络的受益者。因为这个平台比过去的销售渠道更容易与用户沟通,为平台参与者之间的资源交流、知识转化与价值创造提供了更为广阔的空间和更加自由的环境,而不需要经过特定的狭窄通道。

(3)平台生态系统架构中的嵌入式互补性资产,是一种专业化互补性资产或共同专业化互补性资产,它们是一种独特的专有资产(proprietary assets),能够向平台提供特殊的能力要素。例如,电商平台中的支付子系统,就是嵌入平台中的一种独特的专有资产和能力要素。共享互补性资产需要跨越公司间的流程来实现无缝运作(seamless operation)。嵌入式互补性资产与平台的关系大多是“紧密耦合关系”(tightly coupling),它们与平台的关系是一种长期的契约式合作关系,有精心设计出的法律文件和经营协议作为书面依据,其经营范围、各方行为规则和合作条款都要按明确的界面规则(interface rules)来执行。

(4)在平台生态系统架构中一般存在着大量的通用性互补性资产,这些通用性互补性资产绝大多数是加入平台生态系统的微商和应用程序开发者,它们向平台提供各类产品和应用程序,丰富了平台的产品阵容。例如,微商在平台上陈列的所有产品都可以称为通用性互补性资产。又如,苹果应用程序商店(App store)中的绝大多数应用软件都可以看成是通用性互补性资产,苹果应用程序商店中只有与苹果手机原配软件相同的应用软件才可以称得上是专业化互补性资产(specialized complementary assets)。通用性互补性资产与平台彼此之间的关系是解耦结构关系(decoupling structure),它们之间需要通过数据参数来交换输入、输出信息的数据耦合(data coupling),而非控制参数的控制耦合关系(control coupling)。由于限制了只通过参数表传递数据,按数据耦合开发的程序界面简单、安全可靠。因此,数据耦合是一种“松散耦合关系”(loose coupling),平台各模块之间的独立性比较强。

(5)平台生态系统架构具有聚集资源(aggregation of resources)和调度资源功能,是通用性互补性资产和专业化互补性资产的资源池。正是具有这些互补性资源或资产,才使平台领导能够采用以聚集资源来推动平台增长作为一种有效战略。通过平台生态系统架构进行资源聚集的形式多种多样:苹果的“App store”聚集了大量专业化、模块化的互补性资源,苹果“iOS+App store”的平台生态系统架构由此开创了资源聚集的一种新形式:增值服务组合(value-added service portfolio),从而推动平台增长。在平台型产业中,还普遍存在另一种资源聚集形式:“销售商赞助社群”(vendor-sponsored community)。诸如国际商用公司(IBM)、甲骨文(Oracle)之类的硬件公司和软件公司很早就认识到,它们所提供的产品和服务的价值取决于许多互补性产品和服务。今天的平台倡导者已经认识到,如果平台生态系统参与者提供的产品或服务能够与用户相互交换意见,共同创造价值,那么它们的产品或服务就变得更有价值。因此,平台倡导者通常是既赞助用户社区,又赞助如软件开发商群体的第三方组织。类似于易趣(eBay)这类电子交易服务提供商和小米这类硬件提供商,都成功地利用了销售商赞助社区来聚集需求端的用户资源,从而帮助销售商精准地提供产品或服务,使用户从产品中获取更多的价值。

(6)在平台生态系统架构中,戴维·蒂斯(Teece,2018)515考虑到一组不同的互补性,其中包括一些传统研究不考虑的互补性,因而平台倡导者与互补厂商、消费者之间的互补关系是多重互补关系:一是英国经济学家、197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奖者约翰·希克斯(Hicks,1970)516的生产性互补(Hicksian production complementarity),希克斯的互补品是生产要素,即当一个要素价格的下降导致生产要素使用量的增加时,降低一个要素成本的创新等于要素价格的下降;二是英国经济学家弗朗西斯·埃奇沃思(Edgeworth,1925)517和意大利经济学家维弗雷多·帕雷托的消费性互补(Edgeworth/Pareto consumer complementarity),埃奇沃思和帕雷托互补说明,X和Y两个商品,如果同时消费它们的效用大于单独消费它们的效用,结果是对任一种商品的需求量,都会受到另一种商品需求量变化的影响。如果用数学语言来描述,埃奇沃思和帕雷托互补的含义就是,在一个多变量的支付函数中,一个变量对另一个变量的边际收益递增;三是美国经济学家杰克·赫什利弗(Hirshleifer,1971)518的(资产价格)互补性(Hirshleifer (asset price) complementarity),赫什利弗的互补品是资产价格,表示一个部门的创新会影响到另一个部门的资产价格;四是美国经济学家戴维·蒂斯(Teece,1986;5192006)520的技术性互补(Teecian technological complementarity),蒂斯的互补品是技术,当一项创新的价值取决于改变一项或多项现有技术的性质和/或创造新的技术时,技术互补性就出现了,这种互补性与价格和数量无关;五是斯坦福大学经济学教授蒂莫西·布雷斯纳汉和特拉维夫大学经济学教授曼纽尔·特拉滕贝格(Bresnahan and Trajtenberg,1995)521创新性互补(Bresnahan and Trajtenberg Innovational Complementarity)。布雷斯纳汉和特拉滕贝格的创新性互补表明,通用技术的改进将增强下游部门的生产力。

因此,平台生态系统参与者之间的资源、社会资本、知识和信息的互补关系形成了平台共享的价值界面与超额租金。

应当指出,平台生态系统的架构决定了如何组织应用程序和互补品的提供(Baldwin and Clark, 2000: 30)522。平台生态系统的模块化架构允许大量应用程序开发者和互补品提供商参与,而单片架构则需要一个集成的组织来完成所有的开发工作。平台生态系统中的模块化是通过以下方式实现的:

(1)将平台与应用程序分离(即将其相互依赖性最小化)。

(2)编纂应用程序如何与平台交互的界面规则(Tiwana, 2008;523Tiwana et al., 2010)524。

通过将平台和应用程序之间的依赖性减少到仅限于它们的界面,就需要遵守界面规则,以确保它们能够无缝地进行互操作。模块化实现了平台生态系统架构的两个核心功能:分区和系统集成。模块化架构通过减少平台和应用程序之间的设计依赖性来促进分区,并反过来减少其开发任务中的依赖性。一个应用程序中的更改独立于其他应用程序中的更改。用蒂瓦纳(Tiwana,2013)525的话来说,模块化是对抗日益复杂的平台生态系统的解毒剂和疫苗(antidotes and vaccines)。

平台架构和应用程序的开发可以在不同的组织中独立和同步进行,而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美国经济学家奥利弗·威廉姆森(Williamson, 2010)526认为,平台和应用程序开发者之间的日常互动,模块化降低了平台倡导者和应用程序开发者之间的“交易成本”(Baldwin and Clark, 2000: 354)527。由于平台和应用程序开发者都要遵守界面规则,以确保它们能够无缝地进行互操作,这两者之间的依赖性减少到仅限于它们的连接它们的界面,因而模块化降低了平台倡导者和应用程序开发者之间的“协调成本”( coordination costs)(Gulati &Singh,1998)528。系统集成成本是应用程序开发者每次更改应用程序时可能面临的持续成本。通过大幅度减少更改的持续成本,模块化减少了它们快速创新的不利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