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尼斯的水果小贩

石油价格在2009年初最低曾跌到每桶40多美元的水平,随后又开始一步步上扬。2011年初,石油价格又超过了100美元。与以往的石油危机不同,如今的高油价似乎将成为常态。

石油价格居高不下,再次大大刺激了生物燃料的发展。与2008年相比,2012年美国的生物柴油产量翻了一倍,达到38亿升;燃料乙醇产量增长了80%,达到537亿升,接近全球产量的6成。美国燃料乙醇工厂达到204家,产能利用率高达96%,可谓全负荷开工。燃料乙醇在美国汽油产量中的占比达到了25%,使得美国石油的进口依赖从超过60%降到了50%以下。

为什么要通过石油农业把“石油变成粮食”?因为粮食越多就越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为什么又要通过生物燃料产业把“粮食变成石油”?因为提高石油自给率也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总之,粮食是既不能减产、也不能有库存的,必须尽量多生产、尽量多消耗,在生产和消耗的过程中让公司获取尽量多的利润,这才符合资本主义的逻辑。

所以,除非用非粮作物生产生物燃料的技术取得突破性进展,否则,要说生物燃料能解决得了石油问题,那一定是个天大的谎言。在这个“石油变粮食、粮食变石油”的游戏中,少数与粮食、石油和金融相关的利益集团获得了巨额利润,国家和人民并未因此而受益,反而承担了远远超过企业利润的成本。

那些需要进口粮食的国家,也因为这个游戏而受到盘剥。受苦最深的,是全世界那些因粮食涨价而饥肠辘辘的穷人。表面上看,这是一场车主与穷人之争。“世界8亿机动车主将和20亿贫困人口大规模竞争粮食,机动车主想让车动起来,贫困人口仅仅想吃口饭活下去。”(美国经济学家布朗)实际上,这场粮食危机是那些为了将自身利润最大化的利益集团,人为制造出来的。

生物燃料在2012年消耗了约2.5亿吨的粮食,世界粮食储备已从2010年的1.75亿吨下降到2012年的1亿吨,仅够全球半个月所需。美国当年生产的3.28亿吨玉米,有高达40%的比例用于生产乙醇,仅此一项,就相当于消耗了4亿人的口粮。全球所有生物燃料消耗的粮食,可以养活8亿人口。

“饥饿是许多原因造成的,缺乏食物不再是其中的原因。”地球上再生产更多的粮食,只要穷人买不起,就仍然会挨饿。在资本主义的逻辑下,粮食增产与减少饥饿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没有利润,公司宁可把粮食拿去喂禽畜、喂汽车、喂宠物,也不会给穷人吃。禽畜、燃料和宠物,都能为公司贡献利润,而穷人不行。所以动物和汽车都有粮食吃,而穷人没有粮食吃。

饥饿不关公司的事,饥饿只与国家有关。国家要负责二次分配,让穷人吃饱肚子。国家有义务让自己的人民免于饥饿,而人民也应享有免于饥饿的权力。但是,一个不曾工业化,或去工业化了的国家,往往是没有能力让所有人民吃饱肚子的。如果发展中国家没有能力,或者没有意愿解决贫困人口的问题,而发达国家有施舍的权力、没有援助的义务,甚至像美国这样不怀好意地将粮食作为控制世界的工具,那么,全球粮食生产得再多,这世界上也会有人挨饿。

在2010年底,突尼斯一个卖水果的小贩,穆罕默德·布瓦吉吉,觉得自己要活不下去了。

布瓦吉吉三岁丧父,十二岁开始就担负起奉养母亲和养育5个弟妹的重任。2010年12月17日的这一天,26岁的他在西迪布吉德街头贩卖水果。几个警察拿走了他的几箱水果和秤,并用警棍把他打倒在地。一个女警察当众扇了他耳光。这对一个穆斯林男人来说,可是奇耻大辱。布瓦吉吉去向政府投诉,但没有人理睬他。警察敲诈无证小贩,在当地是家常便饭。从布瓦吉吉还是孩子起,警察就几乎每天都欺负他。6个月前,还曾给他开出过400第纳尔(280美元)的罚款——相当于他两个月的收入。不过,这一次,布瓦吉吉不再打掉牙、和血吞,他来到市政大楼前自焚抗议,并于两周后不治身亡。

这一事件引发了突尼斯全国范围内的大规模社会骚乱,许多抗议者在与军队的冲突中丧生。骚乱很快漫延到其他阿拉伯国家,包括埃及革命、利比亚战争、也门起义、巴林示威、叙利亚内战等。大体来说,穷国革命但富国稳定,各阿拉伯石油国家开闸撒币,受到的影响相对较小。阿拉伯之春引发的政治动荡到2012年初基本结束。这些事件造成140多万人死亡,1500多万人沦为难民,基础设施损失达到9000亿美元。

不无巧合的是,这段时间正好是全球食品涨价的高潮阶段。食品大涨价是阿拉伯之春的导火索。粮食危机造成饥饿,饥饿造成革命。物价大涨、社会不稳,全球许多国家都陷入动荡不安,如希腊和吉尔吉斯发生反政府示威,甚至连英国伦敦都发生骚乱。

全球物价发烧,中国也跟着打喷嚏。老百姓颇有怨言,“油它去”“蒜你狠”“豆你玩”“姜你军”“苹什么”“糖高宗”等成为那些年的流行词。

周立波曾经抛出“大蒜咖啡论”,称南方人听的海派是咖啡,北方人听相声是吃大蒜。网民提醒周立波说,大蒜贵过咖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