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通反垄断案的背后

中国对高通的反垄断处罚,当然令美国很不高兴。

美国是半导体产业的起源地,也是全球半导体产业的领头羊。美国半导体产业在20世纪80年代末一度被日本超越,90年代又收复失地,重新占据一半左右的市场份额,并将这一领先地位维持到了今天。美国政府对半导体产业极其重视,并大力扶持。“华盛顿通过支付技术研发费用和保证最终产品的市场份额,将原子弹最终制造成功的间隔缩短至6年,晶体管缩短至5年,集成电路缩短至3年。”威廉·曼彻斯特:《光荣与梦想4》,中信出版社,2015年,305页。从二战之后,美国半导体产业就开始高强度地投入,至今持续投入了七十余年。2017年,全球研发支出最高的十个半导体公司,美国公司有五家,研发支出占这十家公司总和的66%,其中仅英特尔的研发投入就有131亿美元。美国半导体企业的研发支出占销售总额比重高达18.5%,远远高于其他国家或地区14.3%的水平。

美国占有全球半导体产业一半的份额,拥有较为完整的半导体产业链。不过,美国在半导体产业上并无绝对优势,比如晶圆加工靠台积电,存储芯片靠三星,光刻机靠荷兰阿斯麦尔(ASMZ),手机芯片架构靠英国安谋,半导体材料则属日本,各个半导体强国或地区都有自己的优势。美国仅在芯片设计这个领域最强,2018年占了68%的份额,博通、高通和英伟达高居全球前三位。中国仅次于美国,占29%的份额,以台湾联发科、大陆海思和展讯(2013年底被紫光收购)等企业为代表。除了美国和中国,其他所有国家加起来,在全球芯片设计产业中仅占3%的份额。

半导体产业是美国的重要国家战略资产,半导体是美国最重要的出口产品,美国非常重视维持半导体产业的全球领先地位。高通又是美国半导体产业的领军企业之一,代表着美国的国家战略利益。美国政府自然全程高度关注中国对高通的反垄断调查。

2014年9月,《华尔街日报》援引知情人士的话称,美国财政部长雅克布·卢致函中国有关领导人,中国针对外国企业的一系列反垄断调查可能给中美关系带来严重影响。

12月,在中国发改委就高通反垄断案的调查接近尾声之际,美国总统奥巴马多次在会谈中提及中国利用反垄断政策限制外资企业收取专利使用费一事。

在高通被中国罚款的2015年,中国首次超过加拿大成为美国最大贸易伙伴。美国对中国的贸易逆差高达3657亿美元,再创历史新高。中国对外贸易占全球贸易的比重约为7%,美国占比约为14%,世界贸易增长已进入“中美双核”时代,这将对中美关系和国际经济政治形态产生深远影响。在“中美”成为世界经济主导的时候,中国和美国的关系却进入紧张阶段。

这一年,美方极为关注中国南沙岛礁改扩建工程。以维护航行自由、避免南海“军事化”为由,不仅美国领导层、政府要员在重要双边接触中屡屡向中方施压,美国军方更对南海海域采取了加强巡视、强化周边军事部署的行动。5月,美军P8A海上巡逻机搭载CNN记者巡航南海,7月,美军太平洋舰队新任司令斯威夫特乘P8A飞机飞越南海上空,10月,美海军“拉森号”导弹驱逐舰进入南沙渚碧礁附近海域,11月,美国国防部官员称美海军计划今后每季度在南海人造岛屿12海里范围内巡逻两次。美国对南海问题的公开介入越来越直接和明显,这是在美国继续推进“亚太再平衡”战略的背景下发生的。中美分歧的本质是大国战略博弈,两国军方在南海发生意外摩擦冲突的事实风险会变得更高,这不禁让人担心当年的南海撞机事件会不会在哪一天突然重演。晓岸:《2015年影响中美关系走向的十大事件》,中国网,20151214。

在此背景下,中国政府强硬地对高通开出巨额罚单,自然让美国政府耿耿于怀。许多人认为,两年后的2017年,中兴因违反美国禁令向伊朗出口通信设备而被美国处以金额与高通相当的罚款,是美国对中国处罚高通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