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佛教的中国化

佛教进入中国后,和中国原有的宗教文化既有冲突,也有交流。中国固有的宗教文化(以儒学和道教为代表)对佛教有排击、批评,也有学习、融会,这就是排佛与融佛。面对这一文化背景,佛教从进入中国开始,就探索着走上了中国化的道路。佛教传入中国时,本就还处于发展过程中,存在着种种教义理论、修行实践等问题,还没有定型。所以,佛教的中国化,也可以说是佛教自身的进一步发展,佛教在中国这块土地上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佛教中国化的结果是多方面的,从宗教方面看,一是道教发展更加精致,二是儒家思想进入新的历史阶段,即宋明理学时期,三是佛教本身进一步发展,形成中国佛教。

佛教中国化包含用汉语翻译佛经、用中国固有的思想观念“格义”解经、编撰佛典、判教立宗几个途径288。从时间上看,佛教中国化历史过程,大体可以分三个阶段:一是初期(两汉三国西晋),在经典理解上以“格义”为特征,用中国原有的思想观念来翻译、理解佛教经典的思想;将佛教思想和中国本土思想文化相联系,强调佛教和中国固有的思想文化相近的教化功能。

早在三国时期,支谦、康僧会二人就开始了佛教中国化的工作。支谦翻译佛经,文辞典雅,多引用《老子》一书中的概念来表示佛教思想。康僧会将儒家“仁”、“孝”思想吸收进去,当作佛教的社会思想内容。他说,“为天牧民,当以仁道。”又说:“诸佛以仁为三界上宝,吾宁殒躯命,不去仁道也。”289同时还主张统治者治国要行“仁道”,其中“慰孝悌”是仁道的内容之一,教化老百姓要“孝事其亲”。他还借用儒家思想材料来宣传佛教因果报应说,为佛教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进行辩护。

东吴孙皓继位,欲毁佛寺,召康僧会进宫诘问。史载:

“皓问曰:‘佛教所明,善恶报应,何者是耶?’会对曰:‘夫明主以孝慈训世,则赤乌翔而老人(南极星)见。仁德育物,则醴泉涌而嘉苗出。善既有端,恶亦如之。故为恶于隐,鬼得而诛之;为恶于显,人得而诛之。《易》称:积善余庆(引者按:《周易·坤·文言》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诗》咏:求福不回。虽儒典之格言,即佛教之明训。’皓曰:‘若然,则周孔已明,何用佛教?’会曰:‘周孔所言,略示近迹;至于释教,则备极幽微。故行恶则有地狱长苦,修善则有天宫永乐,举此以明劝沮,不亦大哉。’”290

在向治国者解释佛教因果报应说时,康僧会借用儒家经典《周易》、《诗经》的“格言”,以及汉朝流行的“天人感应”说作证明,强调佛教思想和儒家思想有相通(相“即”)之处;同时指出,儒家所说,“略示近迹”,只稍稍说到近处的、表象的道理,而佛教所说,“备极幽微”,全面而深入地揭示了形而上的真理,佛教比儒家说得深刻而高远。所以教化众生,治国理政,佛教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经过康僧会解释,东吴佛寺终于免于被毁。

可见,康僧会初传佛教,就开始了佛教中国化的努力:一是将佛教思想和占主导地位的儒家思想相联系,或相互沟通,求二教的共同所在,或互相比较,揭明佛教的高深精致;二是注意处理好佛教和治国者的关系,将佛教的教化功能和朝廷的政治统治相联系,强调佛教教化有积极的现实政治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