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者之葬也,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服丧三月,世以为俭而礼之。儒者破家而葬,服丧三年,大毁扶杖,世主以为孝而礼之。夫是墨子之俭,将非孔子之侈也;是孔子之孝,将非墨子之戾也。今孝、戾、侈、俭俱在儒、墨,而上兼礼之。
漆雕之议,不色挠,不目逃,行曲则违于臧获,行直则怒于诸侯,世主以为廉而礼之。宋荣子之议,设不斗争,取不随仇,不羞囹圄,见侮不辱,世主以为宽而礼之。夫是漆雕之廉,将非宋荣之恕也;是宋荣之宽,将非漆雕之暴也。今宽、廉、恕、暴俱在二子,人主兼而礼之。自愚诬之学、杂反之辞争,而人主俱听之,故海内之士,言无定术,行无常议。夫冰炭不同器而久,寒暑不兼时而至,杂反之学不两立而治。今兼听杂学缪行同异之辞,安得无乱乎?听行如此,其于治人又必然矣。(出自《显学》)
韩非子举例墨家节崇尚丧事简俭、儒家崇尚丧事繁侈,二者截然相反,而君主们却同样礼遇他们;又举例墨家漆雕尚勇直、道家的宋钘尚宽容,二者截然相反,而君主们却同样礼遇他们。
君主们对水火不容、截然相反的观念都持肯定的态度,这不荒谬吗?这样的做法,国家能不乱套吗?君主们这样听言、做事的风格,在他治理民众方面也必然如此了。
【评】:
韩非子没有直接分析儒墨观念的是非,而是从外围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方式证明其不可信。但韩非子关注的落脚点其实不是儒家学说之不可两立、不可信,而是愤懑君主们糊涂,不辨是非、胡听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