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你达不到“自诚明,谓之性”的状态,那么退一步,就要加强学习,走“自明诚,谓之教”的道路。所谓的“自明诚”,就是我们一般人所走的“择善而固执之”的道路。这是由于明白了圣贤道理以后,按照这个道理去行,最后达到明心见性、诚而明之、体证天命本性的成就。这是我们普通大众所能够接受的修学道路,“谓之教”,就是一条被圣贤思想所教化的路线。
我们每个人一生下来,可以说是一张白纸,都能够体现诚而不欺的天性。婴儿嘛,困了就睡,饿了就吃,有什么不满意就哇哇大哭。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接触的越来越多,比如环境的影响、父母的教训、社会的规范等等,就发展出一套机心来。比如在街上吃饭的时间碰到熟人,人家问你吃了没?你想都不想就说吃了。其实肚子很饿的,但为了一点面子,不能在熟人面前太丢份,饿也说自己不饿。有些人爱喝酒,喝得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了,你去扶他,他还会一把推开,嘴里说,别管,我没醉!
总之,这些都是后天的影响,刚出生的婴儿没有这些东西。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受到了后天的影响,让这个“诚明”受到了蒙蔽,那么,就要想办法恢复我们内心的诚明。
《道德经》说“抟气致柔,能婴儿乎?”它要求我们恢复到婴儿的状态。怎样恢复呢?只要把你的精、气、神收拢、抟住,达到非常柔和的婴儿状态。这就是道的状态。佛教里怎么说的呢?《涅槃经》里讲了五种修行方法,其中有一种就是婴儿行,要学会像婴儿一样自在、随缘。婴儿嘛,他只要吃饱了喝足了,就不会给你添麻烦。刚刚生下来的婴儿有奶便是娘,他是不会提出非分的要求,而且婴儿没有执着,很诚实,很单纯。所以,菩萨修行就要像婴儿一样,没有小心眼,没有机心,没有城府。总之,这种逐渐体会并慢慢恢复天性的学修过程,就是“自明诚,谓之教”的过程。
“诚则明矣,明则诚矣”,实际上,不能把“诚”和“明”分开来单独讲,“诚”和“明”是一体不二的,都是天性在我们生命中的体现。
中国传统文化有一个特点,我们在认识一个事物的时候,不管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都要从三个角度去体会,这三个角度就是体、相、用。体,就是从事物中归纳出一个概念来,概括出根本的、共同的特性以区别于其它东西。所以凡说到体,都不是实际存在的事物。
比如我手上的这支笔,当我们平时说“笔”的时候,它包括了钢笔、铅笔、毛笔等所有的笔,不是指某一支具体的笔。那么,你到文具店去买笔的时候,一定要说出具体的什么笔,比如毛笔、铅笔、黑色钢笔等等。如果你不说出具体的笔来,这个事情就没法办。那么,相就是指具体形象特性,有了具体的相,就能区别具体的事物了,就知道钢笔不是毛笔,这支笔不是那支笔。任何东西对人来说,都有它的功能,这就是用。笔的用处就是写字,任何一种笔,它的功能都是用来写字的,即使我们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字,这树枝也就变成笔了,以树枝代笔。如果一个东西光有笔的形象,外表看来惟妙惟肖,但是它不能用来写字,那也不叫笔。比如做成笔的样子用来照明的,那就不是笔,而是笔形手电筒。
这就叫“体以用显,用以体明,体用不二”。所以,任何一个事物都可以从体、相、用三个方面来认识,这三者是不能够分开独立存在的。没有体,就没有事物的概念;没有相,世界上的事物就无法具体区分;没有用,对人而言就毫无意义,就不会进入人的视野。这就是中国传统文化认识事物时一分为三、三位一体的思维模式。
先秦诸子中的名家,以诡辩之术著名,其代表人物公孙龙子,就有著名的“白马非马”之辩。其实,我们如果把上面体、相、用三者的关系搞清楚了,你就会明白他犯的逻辑错误在哪里。他说,世界上只有具体的白马、黄马、黑马、五花马等等,而“马”这个东西是没有的,根本不存在,所以白马不是马,“白马非马”也。大家想一想,他这个话好像也有道理啊!其实,他的逻辑里面只有相和用,而没有体。我们说体是指一个概念。如果白马不是马的话,也就是取消了“马”这个概念,那么,你不叫它白马,那叫它什么呢?它跟白牛、白狗乃至白雪、白糖等白色的东西都没法区别了,那不全乱套了!
所以,体、相、用三者在任何一个事物中都是浑然一体、不能分割的。你割裂了体、相、用,那你就不是中庸之道,而是偏颇之道了,就钻进思维陷井的牛角尖里去了。我们学习传统文化,经常会用到有关体、相、用的知识,如果在这上头认识不清晰,就没法进入中国传统文化的认识体系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