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根本才能理顺万物

本章的核心是这句话:圣人执一以为天下牧,即治理天下的法门,是掌握“道”这个最高的“一”的规律、规则、规矩,就能“无为而无不治”,无不治的最高境界就是“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这个“不争”并不是放弃斗争,而是指用不争也能达到“莫能与之争”的结果。也就是说,老子的“不争”不是退缩,而是发现了比针锋相对、硬碰硬的“刚强”更有效、更长久的取胜之道: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是谓配天,古之极也(德篇第33章)。

老子的本意是推崇自然、朴素的生活、思想与社会秩序:夫天多忌讳,而民弥贫;民多利器,而邦家滋昏;人多智巧,而奇物滋起;法物滋彰,而盗贼多有(德篇第20章)。就思想而言:其出弥远,其知弥少;为学者日益,为道者日损。这都是反对“多”,多藏必厚亡。此处则明确了反对多的理由:东西越多越迷惑。夫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扰则忧,忧而不救(《庄子·人间世》)。

能够做到这六句箴言的,就是因为掌握了“执一”这个方法。这里的“一”与著名的德篇第2章里的“一”所指一致“昔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

老子在本章阐述了“一”之用,即推动万事万物变好的根本动力,因此这里的“一”就是指“道”。需要指出的是,这里的“一”与“道生一”里的“一”并不完全相同,而是只有部分重合。

道是无,无生有,这个有就是“太一”(太极),经历了一生二(两仪),二生三(八卦)的过程,最后三生万物(六十四卦384爻所代表的万物)。因此,执一的“一”,首先是道、无,然后部分地包括道所生的一。如果执一不是道,而是道生一的一,那么执一就不是抓住了根本,而是变成了“执二”了,因为道才是真正的一。

后世易学家(战国易传派)发现了这个逻辑漏洞,把“复归于无极”(道篇第28章)里的“无极”这个新概念解释为“无极而太极”,解决道、无、一在逻辑上存在的模糊与混乱。

老子文本里,并没有无极而太极的说法,“无极”只是指没有边界、没有终止,与德篇第22章“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里的“极”字同一个意思,“无极”还没有成为万物生成序列(本体论)里的关键范畴。

本章十四段话,十二句是流传后世的格言警句,老子的思想与语言魅力可见一斑,能达到这样水平的文字,在2000多年的古文史里也是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