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论宗,吉藏(549-623)创立于隋朝。印度大乘空宗创始人龙树,著有《中论》、《十二门论》,其弟子提婆,著有《百论》,吉藏为这“三论”作注释,介绍和发挥“一切法空”的空宗宗旨,就二谛、八不、中道这些空宗要义进行创造性解说和发挥,揭示出“二谛”有四重、“八不”为五句、“中道”有三式302等深微道理,在学风上延续了南朝佛学的思辨风格。
龙树在《中论》中提出:“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偈中有三个“是”字,也称“三是偈”。意思是说,众人以为缘起世界是有而执着,是俗谛。超越俗谛,认识到世界是空,而且空也是假,假也是空,所以也不能去有而执空。既不执着于有,也不执着于空,非空非有,亦空亦有,是为中道。这是真谛。
吉藏还进一步提出,对上述真、俗二谛也不能执着,真正的万有实相乃是非真非俗、超言绝虑的。他在《大乘玄义》卷一中提出,二谛有四重,即四个层次:第一重二谛,以有为世谛,空为真谛,其实都是世谛;第二重二谛,讲空讲有,将空、有对立起来,执着于一边,是俗谛,非空非有才是真谛;第三重二谛,把二(空、有)和不二(非空非有)对立起来,执着于一边,是俗谛,非二非不二,才是真谛;第四重,前述三重二谛说,都只是一种教法,不能执着,应当舍去,达到无所得境界,才是真谛。他将凡是矛盾对立的概念,都用“双遣双非”方法,全部而且连续地否定,以达到更高一级的真谛境界。但最终所得,却是对语言和思维的否定,对直观思维的肯定。
关于二谛可言说与不可言说的问题,吉藏在《二谛义》卷下又提出“四绝句”,即“俱绝”(世谛不说无生灭,真谛不说有生灭,二谛俱不说)、“俱不绝”(世谛说有生有灭,真谛说不生不灭,二谛俱说)、“真绝世不绝”(生灭和不生灭,世谛说,真谛不说)、“世绝真不绝”(虽然世谛说生灭和不生灭,但所说非真,结果实无所说,真谛一无所说,却无所不说)。故说即不说,不说即说。
对于“三是偈”,吉藏把其中的缘起(有)、性空(无)都看成是假名,由此合成中道。针对世人认为世界有生灭、断常、一异、来去,大乘空宗提出“八不”说,认为世界不生、不灭、不断、不常、不一、不异、不来、不去。吉藏则进一步将“八不”归结为“五句”。以“不生不灭”命题为例,可归结为这样“五句”:实生实灭(单俗:单纯的俗谛)——不生不灭(单真:单纯的真谛)——假生假灭(俗谛中道:从道理上推论无实生实灭,只有假生假灭,这是以世俗为主显示中道)——假不生假不灭(真谛中道:不生不灭也不应执着,这是以真谛为主显示中道)——非生灭非不生灭(二谛合明中道:将真俗二谛中道统一起来而得。俗谛中道说假生假灭,应是非生灭;真谛中道说假不生假不灭,应是非不生灭。两者相即而不离,非生灭而非不生灭,此即是宇宙万有实相)。其中,三种中道又合称“三中”或“三式”。
吉藏的“五句”与“三中”说,发展了印度大乘中观学派的二谛、八不、中道学说,使其思想内容更加深刻、精微,细密、丰富,在思想方法上也更加形式化。
针对现实世界染、邪太盛的状况,三论宗的学说特别着重于破,一破到底,破而不立,以使人们离染趋净,去邪显正。它的“双遣双非”方法,包含了辩证因素,对后来的佛教发展影响很大;但它破而不立,对宇宙实相或佛教真理不进行正面描述,又制约了它作为一个宗派在唐朝及以后佛教历史上的影响力。便如南宋朱熹所说:“释氏说空,不是便不是,但空里面须有道理始得。若只道我是个空,而不知有个实的道理,却作甚用!”303所以,吉藏以后,三论宗思想为天台、禅宗等吸收,它自身作为宗派却逐渐衰落了。